杰米从蜘蛛尾巷壁炉里跌跌撞撞地滚出来,身上还沾着几点烟灰,第一件事就是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七点五十八分!
他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他成功了!在八点前赶了回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下意识地紧了紧依旧裹在身上的黑袍(在普威特家他一直没舍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宅邸里一片寂静,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斯内普教授似乎还没有从凤凰社总部回来,或者正待在书房或实验室里。
回来的及时没有被斯内普骂。
这让他感到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他几乎能想象到,如果迟到了,哪怕只是一分钟,会面临怎样一场狂风暴雨。教授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用那种冰冷的、失望中带着讥讽的眼神看他一眼,就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他轻手轻脚地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件宽大的黑袍脱了下来。他仔细地将它抚平褶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然后把它端端正正地挂在了自己衣柜里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放松下来,感觉今天经历的一切——艾莉诺家的温暖、赫敏信中的惊人消息、以及最后赶时间的紧张——都像一场波澜起伏的梦。
而现在,他安全地回到了这个熟悉又阴郁的“巢穴”,没有打破规则,没有引来斥责。对于杰米·伊斯琳来说,这已经是一个足够完美的外出日了。他躺到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声响,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怎么在信里“控诉”艾莉诺的看戏行为,嘴角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轻松的笑意。
假期在蜘蛛尾巷那片熟悉的阴影和偶尔(在艾莉诺怂恿下)的小小波澜中悄然结束。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再次喷吐着蒸汽,将学生们带回这座古老的城堡。
开学宴会的礼堂依旧灯火通明,四个学院的长桌上欢声笑语,弥漫着久别重逢的兴奋。杰米和艾莉诺坐在赫奇帕奇长桌旁,一边分享着从家里带来的糖果,一边听着周围关于假期的各种议论。
然而,当教工席上的人员逐渐就座时,一个极其扎眼的身影吸引了几乎所有学生的注意。
那是一位矮胖的女巫,穿着一身令人不适的、饱和度极高的粉红色开襟毛衣,头顶戴着一个同样粉得刺眼的蝴蝶结。她有着一张宽阔、皮肉松弛的脸,短卷发,一双鼓胀的、像小姑娘一样睁大的眼睛,却与她整体的年纪和气质显得格格不入,透着一股虚假的甜腻。
她坐在原本属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位置上,脸上挂着一种自以为和蔼可亲、实则矫揉造作的微笑,不停地向台下点头示意。
“梅林啊……”艾莉诺凑到杰米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那一位粉红色的人……不难猜是新来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这审美……是被巨怪踩过脑袋吗?”
杰米也皱起了眉头。这位新教授的外表和气质,与之前几位(且不论他们结局如何)风格各异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相比,显得格外……怪异和不协调。那种刻意营造的“甜美”氛围,让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舒服。
“她看起来……”杰米小声嘟囔,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有点奇怪。”
“何止是奇怪,”艾莉诺撇撇嘴,“我敢打赌,她教的课肯定和她那身衣服一样‘精彩’。”
随着邓布利多校长站起来致辞,并正式介绍了这位多洛雷斯·乌姆里奇教授成为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后,她那做作、尖细的嗓音更是印证了大家的猜测。
新学年的序幕,就在这片粉红色的、令人隐隐不安的阴影下拉开了。杰米隐约觉得,这一学年,恐怕不会像他希望的那样平静。
艾莉诺的消息总是格外灵通。没过几天,她就打听到了更多关于那位粉红色癞蛤蟆——这是私下里学生们迅速给她起的外号——的信息。
“听我爸爸说,”艾莉诺在图书馆角落里对杰米和几个凑过来的赫奇帕奇同学低声说,“她是从魔法部来的,并且官职好像还比较高,是高级副部长还是什么……福吉部长的心腹!”
这个消息让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魔法部直接派人插手霍格沃茨的教学?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怪不得……”一个五年级的赫奇帕奇学生忧心忡忡地说,“邓布利多校长拿她没办法。你们发现了吗?她在教工席上,看校长的眼神都怪怪的。”
而真正让大家感到简直糟糕透顶的,是乌姆里奇的黑魔法防御术课。
第一节课,她就用那甜得发腻、却毫无温度的嗓音宣布,为了学生们的“安全”和“规范化”学习,本学年将重点学习理论,不允许在课上使用魔法。
“只要你们认真阅读并理解《魔法防御理论》这本书,”她指着那本枯燥至极的课本,脸上堆着假笑,“就能在考试中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至于那些……危险的实践,”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仿佛提到什么不雅的东西,“在目前的安全形势下,是不必要且不被允许的。”
教室里一片哗然!
黑魔法防御术,一门至关重要的、旨在教会学生如何保护自己、对抗黑暗力量的课程,竟然变成了照本宣科?不允许使用魔杖?
杰米坐在座位上,感到一阵荒谬和无力。他魔力本就不稳定,更需要通过实践来学习和控制,现在却只能对着干巴巴的文字发呆。他看着乌姆里奇那身刺眼的粉红色和那张虚伪的笑脸,第一次对一门课程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反感和……一丝不安。
这个粉红色的女人,以及她背后所代表的魔法部的意图,像一层不祥的阴云,开始笼罩在霍格沃茨上空。所有人都隐约感觉到,这个学年,有了他在之后简直糟糕,才刚刚开始。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权力欲望如同她的粉红色套装一样迅速膨胀且不容忽视。她显然不满足于仅仅担任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很快,她就被魔法部任命为“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紧接着,又颁布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教育令”。
他几乎算是接管了邓布利多的位置。
虽然邓布利多校长名义上仍是校长,但乌姆里奇通过源源不断的教育令,实际上架空了校长的权力,将霍格沃茨变成了她(以及她背后的福吉部长)推行其意志的试验场。城堡走廊的墙壁上几乎一夜之间贴满了印着密密麻麻条款的羊皮纸。
定了各种各样的规矩:
· 不可以在走廊使用魔法: 这条规定看似合理,却被执行得极其严苛。哪怕是高年级学生为了赶时间用个漂浮咒移动书本,一旦被乌姆里奇或其领导的“调查行动组”(由一些斯莱特林学生组成)发现,都会面临扣分和禁闭。
· 要衣冠整齐: 领带必须系紧,袍子不能有丝毫破损或污渍,甚至连头发颜色过于鲜艳(比如韦斯莱家的红发)都会被她用那种甜腻的嗓音“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规范一下形象”。
· 不准早恋(包括是同性,他也要怀疑。): 这条规定尤其令人反感。乌姆里奇用她那充满窥探欲的、鼓胀的眼睛扫视着校园里的每一对走得稍近的学生。她不仅禁止男女学生之间过从甚密,甚至对同性朋友之间正常的肢体接触(比如勾肩搭背)也会投去怀疑的目光,并暗示这是“不恰当”的。这在学校里引起了巨大的反感和不安。
· 上课回答问题要举手: 这条看似基础的规定,在她课堂上被扭曲成了一种压抑的仪式。必须将手臂笔直地举到规定高度,等待她慢悠悠地点名,期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就会被视为扰乱课堂秩序。
除此之外,还有诸如“禁止三人以上非学习性质集会”、“所有学生组织必须经过高级调查官批准方可活动”、“不得传播未经证实的谣言”(特指关于伏地魔回归的言论)等等层出不穷的规矩。
霍格沃茨曾经充满活力的走廊变得寂静而紧张,学生们走路都下意识地低着头,生怕触犯了哪条新规定。欢笑和喧闹被压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被监视的恐惧。
杰米非常不适应这种环境。他本身就不喜欢引人注目,现在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那些关于“衣冠整齐”和“不准早恋”的规定,让他没来由地感到心虚和紧张,仿佛自己那些隐藏在心底的、关于某个黑袍男人的混乱思绪,随时会被乌姆里奇那洞察一切(自以为)的目光发现并公之于众。
霍格沃茨,正在乌姆里奇和她那套粉红色的暴政下,逐渐失去它原有的色彩和魔力。
那是一个看似平静的下午。杰米为了躲避走廊里无处不在的“调查行动组”和令人窒息的氛围,溜到了图书馆最深处、一个被高大书架遮挡的隐蔽角落。这里光线昏暗,安静得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他像往常一样,将斯内普教授那件黑色长袍裹在身上——这几乎成了他寻求安宁和集中精神的一种仪式。袍子宽大的下摆拖在地上,苦艾和魔药的气息萦绕着他,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的安全感。他正埋头奋笔疾书,补着斯内普布置的一篇关于活地狱汤剂改良方案的论文。
突然,一阵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水味袭来。
乌姆里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像一只粉红色的、不祥的甲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她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假惺惺的笑容,鼓胀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过杰米,最终定格在他身上那件显眼的黑袍上。
“哦,亲爱的……”她用那故作娇柔的嗓音开口,每一个音节都像黏糊糊的糖浆,“我想,这似乎不符合霍格沃茨对学生‘衣冠整齐’的要求呢。”她伸出短粗的手指,指向那件黑袍,“学生的着装应该规范、统一。这件……嗯……不合身的、非标准的外套,显然不符合规定。”
杰米瞬间僵住了,血液仿佛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冷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袍子的前襟,嘴唇哆嗦着,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
“而且,”乌姆里奇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恶意的揣测,“一个赫奇帕奇的学生,却拥有一件看起来属于……嗯……某位教授的私人衣物?这难免会让人产生一些……不恰当的联想。”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杰米和黑袍之间来回移动,暗示着那条她亲自颁布的“不准早恋”(包括任何形式的特殊关系)的规定。
“不……不是的……”杰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细弱而颤抖,“这是……是教授……”
“无论来源如何,”乌姆里奇不容置疑地打断他,脸上依旧挂着笑,眼神却冰冷,“在校园内,都必须遵守规定。我想,我需要暂时保管这件……不合规的物品。以确保你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嗯……更重要的学业上。”
说着,她根本不给杰米反应的机会,直接伸出手,用近乎抢夺的力道,将黑袍从杰米身上扯了下来!
布料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苦艾气息瞬间被甜腻的香水味覆盖。
“不!还给我!”杰米失声叫道,猛地站起身,伸手想去夺回。
乌姆里奇迅速将黑袍抱在怀里,后退一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厉的、居高临下的表情:“伊斯琳先生!请注意你的行为!这可以被视为对高级调查官的挑衅!赫奇帕奇扣十分!至于这件袍子,”她轻轻抚摸着黑袍的布料,仿佛在触摸什么脏东西,“我会……妥善处理的。”
说完,她抱着那件对杰米而言意义非凡的黑袍,扭动着矮胖的身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留下杰米一个人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怀里空荡荡的,心里仿佛也被剜走了一块,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针对那个粉红色身影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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