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舟在浩渺云层中连续飞驰两日有余,饶是舟内宽敞舒适,连续赶路的枯燥以及对蜀山未知场面的隐隐思虑,也让众人感到一丝疲惫。
第三日正午,灵舟缓缓下降,悬停于天一皇朝一座繁华巨城——天澜城的宏伟空港之上。
“在此休整四个时辰,补充所需,申时三刻准时启程,不得延误。”掌门玄诚子沉稳的声音传遍灵舟。
“是!”众人齐声应诺,脸上难掩轻松之色。能脚踏实地,感受人间烟火,无疑是旅途中的慰藉。
舟门方开,一道迅疾的烟霞色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带起一阵微风!正是沈嫣!林晚紧随其后,口中喊着:“师姐!等等我!”
沈嫣目标明确,直奔城内看上去最是气派洁净的客栈——“云客来”。她动作麻利地定下上房,拉着林晚入内,“砰”地关上房门。
“呼——!”沈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毫不迟疑地开始解身上那套华丽得令人窒息的“枷锁”。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声响,月华裙、星钻首饰、流苏步摇、冰晶耳挂、蓝宝石项链、星辰手链……如同被嫌弃的累赘,被她一股脑儿扒拉下来,随意堆放在锦缎床铺上。
转瞬间,她便换回了那身熟悉、利落、行动自如的烟霞色长裙。沉重的负担消失,碍事的零碎不见,唯有柔软贴身的布料带来久违的舒适感。
“啊——舒坦!”沈嫣畅快地伸展腰肢,扭动了几下被束缚许久的身体,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泛起来。
林晚看着床上那堆价值不菲、此刻却略显凌乱的华丽行头,再看看一身轻松、容光焕发的沈嫣,忍不住小声嘟囔:“师姐……其实你穿那身真的超好看的!
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干嘛非要换下来啊?而且……师尊不是特意叮嘱过……”
想起苏清寒那“每日欣赏”的威胁,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沈嫣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伸手戳了戳林晚的额头:“就你话多!好看能当饭吃?穿那玩意儿走路像戴镣铐,打架像挂秤砣,坐着都嫌硌得慌!穿它一天,浪费的心力都够我炼一炉丹了!” 她满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烟霞裙,“还是这个好!自在!省心!”
她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望着楼下熙攘的街景,补充道:“再说了,师尊只要求我在蜀山‘盛装出席’,可没规定路上也得当个移动珠宝展示架!等到了蜀山地界,我再换回去应付差事不就行了?这叫灵活变通,保存实力!”
林晚:“……” 她总觉得师姐这“灵活变通”有点悬,师尊的火眼金睛可不是吃素的。
换回舒适行头的沈嫣心情大好,拉着林晚便融入了天澜城热闹的街市。
两人一路逛吃,尝了些当地特色小吃,很快便有了几分饱意。走着走着,便来到一处人声鼎沸、酒香扑鼻的大酒楼——“醉仙楼”。
“走,进去尝尝这天澜城的招牌!”沈嫣闻着诱人的香气,食指大动。
两人上了二楼,寻了个临窗的雅座坐下。刚点完菜,就听得邻桌几个衣着光鲜、富家公子模样的年轻人正高谈阔论。
其中一位摇着折扇的锦衣公子,满脸陶醉地向同伴吹嘘:“……你们是不知道!刚才在‘珍珑阁’门口,我遇到的那位美人儿!嚯!那身段玲珑有致,那气质飘然出尘,尤其那回眸一笑……简直……简直把我的魂儿都勾飞了!定是仙子临凡!”
他正说得唾沫横飞,同伴们却骤然失声,一个个眼睛发直,手中的筷子“啪嗒”“啪嗒”纷纷掉落桌上,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楼梯口。
锦衣公子疑惑地循着他们的视线望去。
只见楼梯口,沈嫣与林晚正款款而上。沈嫣虽只着简洁的烟霞裙,未施粉黛,但那份灵动清绝的气质与精致无俦的容颜,在喧嚣的酒楼中犹如明珠生辉,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阳光透过窗棂,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烟霞裙摆轻拂,更添几分不似凡尘的韵致。
那一桌公子哥看得目瞪口呆,连锦衣公子也忘了方才的吹嘘,张着嘴,眼神发直。
沈嫣早已习惯此类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落座,拿起菜单细细研究。林晚则带着点小得意,微微扬了扬下巴。
待沈嫣二人坐定点好菜,安静等待时,邻桌才仿佛活了过来。
“我……我的老天爷!方才……方才那位……莫不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一位公子喃喃自语,犹在梦中。
“嗤!”旁边一桌明显是修士打扮的客人中,有人发出一声轻笑。
一位消息灵通、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修士,端着酒杯,带着几分优越感低声道:“连名动东域的沈嫣仙子都不识得?还在这天澜城混迹什么?”
“沈嫣仙子?”锦衣公子等人一脸茫然。
“《云霓风华录》总该听说过吧?那份罗列东域年轻一代绝代佳人的榜单!”中年修士得意地晃了晃酒杯,“这位沈嫣仙子,可是高居第五位的存在!人送雅号——‘饕餮仙子’!”
“‘饕餮仙子’?”锦衣公子更觉疑惑,“这雅号……听着怎地有些……嗯?” 饕餮可是贪食凶兽。
“哈哈!”中年修士笑道,“此雅号有两层意思。其一嘛,自然是因这位仙子对美食一道情有独钟!听闻她每到一处,必要尝遍当地珍馐,胃口极佳,食量……咳咳,颇为可观!
其二嘛,”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据说她炼丹之术出神入化,炼制的灵丹价值连城,身家丰厚得惊人!可不就像那传说中的神兽饕餮,既能纳百味珍馐,又身怀无尽宝藏么!”
这时,最开始说有个美人把她魂勾走的锦衣公子激动地拍桌喊道:“看!我说的那位仙子!就在楼下门口!正要进来呢!绝美吧!” 他指向一楼大堂入口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姿窈窕、身着艳丽桃红色纱裙、妆容精致的“女子”正婀娜地步入醉仙楼。其姿容确实妩媚动人,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
隔壁桌的修士们看清那人,集体哄然大笑:“哈哈哈!兄台,你说的原来是这位‘合欢仙子’啊!”
“合欢宗怎么了?”锦衣公子被笑得有些恼,反驳道,“合欢宗的人就不能有纯爱吗!就不能是绝世美人吗!”
那个消息灵通的山羊胡修士强忍住笑,凑近公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美人?合欢宗确实多美人。不过……小兄弟,老哥悄悄告诉你。
你刚才在楼下遇到、现在进来的这位‘合欢仙子’……他是个男的!是合欢宗里一位颇有名气的、喜好男扮女装的道友!不信你看他喉结!”
锦衣公子定睛一看,那“美人”行走间,脖颈处确实有不太明显的喉结凸起!他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瞬间石化!
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他嘴唇哆嗦着,眼神空洞:“男……男的?我……我的爱情……我的初恋啊……”
这时,同桌另一位一直沉默寡言的年轻修士,眼睛却倏地亮了起来,闪烁着奇异而兴奋的光芒,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用一种带着隐秘亢奋和探究欲的语气,小声嘀咕道:“男的?那不是……更令人兴奋了么?”
此言一出,邻桌瞬间陷入死寂!锦衣公子忘了心碎,中年修士忘了嘲笑,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齐刷刷地转头,用一种极其复杂、混合了极致震惊、深深鄙夷、强烈好奇以及“此子思想极度危险”的眼神,死死地钉在了那个语出惊人的年轻修士脸上!
那年轻修士被看得有些窘迫,但仍倔强地挺直了背。
山羊胡修士眯起眼,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脸上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拖长了腔调,意味深长地问道:“哦——~~!阁下……莫非是蜀山高足?”
年轻修士一愣,惊讶道:“咦?道兄如何知晓?”
山羊胡修士与同桌修士们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脸上浮现出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妙笑容,齐齐点头,用一种混合着理解、调侃和“原来如此”的语气悠然叹道:
“啊~~~”
“那便丝毫不奇怪了!”
“蜀山门下,奇人辈出,懂的都懂!”
那蜀山年轻修士挠了挠头,似乎不太明白为何一提师门大家就这副表情,但也没深究。
雅座之上,沈嫣正专注于眼前刚上桌、热气腾腾的“八宝珍烩鸭”和清香四溢的“翡翠白玉羹”。
她吃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对楼下因她美貌引发的“饕餮仙子”热议、因合欢宗“女装大佬”的风波以及因蜀山道友发言而陷入的诡异寂静,浑然未觉。对她而言,此刻唯有盘中美食不可辜负!
林晚耳朵倒是尖,倒是隐约捕捉到了一些议论,尤其是关于合欢宗的部分,她憋着笑,偷偷瞄了一眼吃得正香的师姐。
四个时辰的休整时光,在这充满烟火气息与小插曲中悄然流逝。
申时三刻,云海舟准时升空,化作流光,载着心思各异、或饱食或惊魂未定的众人,继续驶向蜀山。
沈嫣满足地抚了抚微凸的小腹,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只盼剩下的路途能一直这般穿着她的烟霞裙逍遥自在。
至于蜀山的“华丽战袍”与师尊的“每日穿搭赏析”?唉,且待船到蜀山,在做计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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