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里火还在烧,可四周已经安静得吓人。
那不是死寂,而是某种东西被抽走后的真空——仿佛连风都不敢吹进来,怕惊扰了什么不该醒的东西。
残破的机甲歪七扭八地卡在岩缝中,像被随手丢弃的废铁罐头,锈迹斑斑,关节断裂处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电弧火花。它们曾是战士,如今只是沉默的骸骨。陈无戈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短匕插在地上,刀柄烫得碰都不敢碰——不是因为温度太高,而是它正在吸收他最后一点体温,像一头贪婪的兽。
陈无戈的左臂垂着,整条胳膊从指尖到肩膀都麻木得不像自己的。缠着布条的地方湿了一片——不是汗,是血和组织液混在一起渗了出来,黏腻得让人想吐。他没动。
刚才那一战太狠了。影皇一口气撕碎了六台机甲,也几乎榨干了陈无戈所有的力气。脑子像是被碾过一遍的沙子,松散又粗糙,稍微一集中就疼得厉害,像有根针扎进颅骨深处,来回搅动。但他知道不能睡。晶化的痕迹还在往身体里爬,左臂皮肤下的紫线已经绕过手肘,正一点点朝着肩膀底下钻。每一次心跳,那股寒意就像针一样往前刺一寸,冷得不是温度,是意识在退潮。
陈无戈咬破手指,把血抹在家徽上。
三缕黑雾从角落飘来,贴着地面滑进陈无戈的后颈,消失不见。那是他还能召回的影兵,残存的力量。可第四缕——悬在半空的那一团——只是轻轻颤动,像风吹不散的烟,既不落地,也不靠近。
陈无戈盯着它看了两秒,没再强行召唤。
他知道,这不是故障,也不是失控。这是警告。
这缕影兵,比其他三个更清醒,也更警惕——它在等一个信号,一个不属于他的指令。
陈无戈伸手拔出短匕,刀身嗡了一声,仿佛也在喘息。陈无戈低头扯开左臂的布条,皮肉已经开始变色,紫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跳动,摸上去不像活人的血肉,倒像冻僵的金属管。他按了一下,没感觉;再用力掐,还是没反应。
“不对劲。”陈无戈低声说,“这速度……压不住了。”
陈无戈从脖子后面掏出微型通讯器,直接抠掉外壳,接通林墨。
响了两声,通了。
“你还活着?”林墨的声音传来,背后有机器低沉的嗡鸣,“我看到Emp信号断了,还以为你已经被清掉了。”
“差一点。”陈无戈靠着岩壁,喘了口气,“机甲全毁了,我没跑。现在在矿脉中层塌方区,影兵只剩三具,有一具在外面没回来,可能是受干扰了。”
“没回来?什么状态?”林墨问道。
“不回应指令,不动,能量波动不稳定。”陈无戈淡淡的开口。
那边沉默了几秒。“听着,”林墨语气变了,“我刚调了监控,发现西区外围有大量生物热源在移动。至少三十头变异兽,正朝这边来。它们走的是废弃输气管道,路线太整齐,不像自己来的。”
陈无戈眯起眼:“谁在控制它们?”
“不清楚。信号被屏蔽了,但我截到一段残频,频率和咱们基地防御系统的校准波段有点共振。很弱,但确实存在。”林墨平静的说道。
陈无戈没说话。陈无戈慢慢抬起右手,把短匕横放在膝盖上,刀面映出陈无戈左脸那道旧疤——那是五年前一场伏击留下的记念,也是唯一一次让他哭出来的伤。接着,陈无戈调出影兵巡逻记录,投影在刀面上。十二小时内的四组轮岗路线清晰可见。陈无戈又接入林墨发来的兽群数据,叠加比对。
时间差出来了。
每一只兽群转向的时间,刚好卡在影兵换防的七到九秒空档。不多不少,精准得像有人掐着表算好了一样。
“你在看地图?”林墨问。
“看了。”陈无戈声音压低,“它们要去哪儿?”
“最深处,废弃反应堆区。那里早年封过核熔炉,理论上不该有生命活动。但现在……热源密度一直在升。”
陈无戈手指一动,发送加密请求:“给我主控系统十分钟权限,我要查信号中转节点。”
“行。”林墨答得很快,“授权码马上发。”
五秒后,代码弹出来。
陈无戈扫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代码本身没问题,但末尾多了一段伪装成系统冗余的数据包。普通人看不出异常,但陈无戈体内的影源核心立刻识别出危险——那是数据钩子,能反向植入追踪程序,甚至远程激活神经抑制装置。
他没点接受。
“收到。”陈无戈说,“这边信号不太稳,我自己排查吧。”
“你怀疑什么?”林墨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怀疑谁。”陈无戈把通讯器夹回衣领,“就是不想再被人当靶子打一次。”
通话断了。
陈无戈闭上眼,靠在岩壁上,像是累了想休息。可影源核心仍在运转,顺着刚才的数据流逆向追踪。陈无戈放慢呼吸,让意识沉入那股暗流。
信号确实来自基地主控台,但中途经过一个隐藏节点中转。频率偏移了0.3赫兹,刚好躲开了常规监测。更关键的是,那个节点用的加密方式——像是反抗军的老频段,但参数被改过,像是故意模仿,又留下破绽。
陈无戈不动声色,悄悄将一丝意识藏进岩层裂缝。那具没召回的影兵缓缓下沉,贴着断裂的能源管线,像一层看不见的膜,开始监听后续通讯。
两分钟后,林墨的信号再次接入。
“陈无戈,听得到吗?”
陈无戈睁开眼,接通。
“我在。”
“建议启动基地自毁程序。”林墨语速比平时快,“如果对方能通过防御系统动手脚,资料一旦泄露,后果你知道。”
陈无戈盯着刀尖。
林墨从来不说“自毁”。上次被商盟围剿,他也只说了“紧急转移”。现在突然提这个,还这么急。
而且,声音有延迟。不是网络卡顿那种,而是每个字出来前都有极短的压缩间隙,先录好了再播放。
“可以。”陈无戈点头,“但得先回收最后一具影兵。它还在外面,带着战斗数据。”
“没必要冒这个险。”林墨平静的说道。
“有必要。”陈无戈站起身,把短匕插回腰侧,“那是我们最后的哨兵。”
陈无戈切断通讯。
岩洞重新安静下来。火光映在墙上,晃得厉害。陈无戈靠着墙坐下,闭上眼,像是睡着了。可意识没停。影源核心继续追踪那个隐藏节点,反复比对信号波形。
0.3赫兹的偏移,不是误差。
是标记。
就像猎人在陷阱边留下脚印,告诉同伴——这里有人动过。
陈无戈忽然想起一件事。三天前,林墨说基地系统做了防火墙升级。当时陈无戈正忙着破解矿脉图,没细问。现在回想起来,那次升级之后,防御系统的校验频率确实变了。
陈无戈抬手摸了摸左臂晶化的边缘。
寒意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可陈无戈没去压制。反而任由那股冷顺着血管往上爬,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是谁在动陈无戈的系统?
林墨?不可能。他们一起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信任。但如果……有人截了信号,伪造了对话呢?
陈无戈睁开眼,看向那缕悬停的黑雾。
“你还记得刚才的命令吗?”陈无戈轻声问。
黑雾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在回应。
“去裂缝底下,贴着能源管,别动。等我下一步指令。”陈无戈平静的说道。
黑雾缓缓下沉,钻进岩缝,消失了。
陈无戈靠回墙边,左手搭在短匕柄上,右手慢慢松开通讯器,让通讯器垂在胸前。陈无戈闭上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但影源核心仍在运转。
数据流在意识深处流淌,像一条看不见的河。陈无戈死死盯着那个隐藏节点的信号特征,一遍遍回放林墨刚才说的话。
直到陈无戈发现了一个细节。
每次提到“自毁程序”四个字时,语音波形都会出现一次微小的畸变。不是情绪波动,是信号被二次处理过的痕迹。
就像……有人,在背后替林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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