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那句“唯有弑君,方有变数,或有一线生机”,如同淬了寒冰的箭矢,狠狠钉进张天落混沌疲惫的脑海。弑君?去杀那个徒手捏碎精钢长剑、眼神能冻结灵魂的千古一帝?这哪里是生路,分明是通往地狱最底层的捷径,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绝路!
他本能地向后退缩,只想离这个杀气腾腾的疯女人和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黄金箱子越远越好。然而身体刚一动弹,肩背上被鞭笞撕裂的伤口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加之连续时空穿越带来的灵魂虚脱,让他眼前骤然发黑,一个趔趄,狼狈地撞在身后冰冷粗糙的夯土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哼,废物!”清宁的嗤笑声尖锐刺耳,如同瓦片刮过石板,但她眼中那份凝重却丝毫未减。她警惕地扫视着巷道尽头,那里,巡逻卫兵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鳞片摩擦的铿锵声正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鼓点。“没工夫看你装死!‘奔命’快到了!不想被当成逃役刑徒剁碎了喂狗,就给我爬起来!”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动,快如鬼魅。一手精准地扣住黄金箱子冰冷沉重的提环,那足有百斤的庞然大物在她手中竟似轻若无物。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再次揪住张天落的后衣领——那本就破烂的囚衣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像拖拽一袋毫无价值的垃圾,粗暴地将他从墙根扯离。
“咳咳…放…放开!我自己走!”张天落被勒得几乎窒息,脖颈被粗糙的布料磨得生疼,徒劳地挣扎着。这女人的力量简直非人!
“闭嘴!再多一句废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清宁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刺骨的杀意,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扎进张天落的耳膜。她不再废话,拖着张天落,敏捷地闪身钻进一条更加狭窄、堆满腐臭垃圾的岔巷深处。两人的身影瞬间被浓重的阴影吞噬,只有那口沉重的黄金箱子在颠簸中发出沉闷而压抑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巷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
张天落被强行拖拽着前行,肺里灌满了腐败垃圾、尘土和阴沟污水混合的浊臭,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风雪中白启扛着巨石如青松般坚韧的背影、监工头目滴着血的狰狞皮鞭、始皇帝嬴政捏碎长剑时那睥睨天下的眼神、渭水边钓鱼老者深不可测的话语……还有眼前这个既神秘又暴戾、充满敌意的清宁……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和现实交织碰撞,如同被投入疯狂旋转的旋涡。他只是一个想回家的倒霉蛋,怎么会卷进这种连虚无缥缈的“圣人”都惊动了的、足以倾覆时空的惊天漩涡?
“停下!”清宁骤然低喝,声音紧绷如弦。她猛地发力,将张天落狠狠按进一堵半塌土墙的阴影里,力道之大让他胸腔剧痛,险些背过气去。她自己则紧贴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向方才的巷口,全身肌肉绷紧,进入一种绝对的警戒状态。
沉重、迅捷而整齐的脚步声迅速逼近,伴随着金属部件轻微碰撞的脆响,绝非普通巡逻队的散漫。一队身着紧束黑色皮甲、手持劲弩、腰挎短剑的精悍秦卒出现在巷口。他们行动迅捷如风,落地无声,眼神如同淬炼过的寒铁,冰冷而精准地扫视着巷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一股比长城工地监工浓烈十倍的、混合着血腥与铁锈气息的煞气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让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是陛下的‘奔命’!”清宁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罕见而清晰的忌惮,“专门处理‘异事’和‘要犯’的鹰犬…看来,我们被盯得很死。”
“‘奔命’?”张天落心头剧震,这个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不死不休的狠戾。他感觉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身体在冰冷的恐惧中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在长城面对监工,他还能凭着一腔凶性反抗,但面对这些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只为帝王意志存在的杀戮机器,反抗的念头如同冰雪消融,只剩下生物最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队“奔命”在巷口骤然停下,如同雕塑。领头的校尉鼻翼微动,像是在空气中捕捉着猎物的气息。他那双鹰隼般的锐利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一寸寸扫过张天落他们藏身的断墙阴影。张天落吓得魂飞魄散,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连呼吸都彻底停滞,生怕一丝微弱的气息都会暴露行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清宁的身体也在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抓着他衣领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万幸!那校尉的目光只是在阴影处短暂停留,并未发现异常。他面无表情地打了个简洁的手势,队伍如同鬼魅般迅速转向,朝着另一条街道无声地搜索而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融入咸阳城的暮色,如同退潮。
清宁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缓缓松开钳制的手。张天落像一滩彻底失去支撑的烂泥,软软地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背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冷汗早已浸透了破烂单薄的囚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废物就是废物!”清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如同在看一只肮脏的蝼蚁,“就凭你这点微末胆色,也配搅动‘诸圣’的棋局?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卷进这漩涡中心!”
张天落无力反驳,恐惧和极度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蜷缩在肮脏的阴影里,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清宁脚边那个幽暗反光的黄金箱子上。那箱子在昏暗中沉默着,像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这个…这个鬼东西…”他声音嘶哑干涩,带着绝望的茫然和疲惫,“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为什么‘诸圣’…还有那个可怕的嬴政…都想要它?”这问题萦绕心头太久,此刻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下,终于问了出来。
清宁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她蹲下身,纤细却有力的手指轻轻拂过黄金箱子上冰冷而繁复的奇异花纹,眼神复杂难明,有忌惮,有厌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钥匙…信标…囚笼…锚点…”她低声念出几个词,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它是你穿越时空乱流的‘凭证’,也是将你死死束缚在这个无尽轮回泥潭中的‘枷锁’。它能打开通往‘归墟’——传说中万物终结与起源之地——的门扉,也能扰动这个脆弱世界既定的‘规则’轨迹……嬴政渴望得到它,是想借助它的力量,彻底掌控这个世界的‘规则’,编织他的永恒帝国之梦,甚至…窥探‘归墟’的秘密,实现他那狂妄的‘移天易日’的野心。而‘诸圣’…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要么想掌控你这个‘变量’,将一切导回他们认知的‘大势’正轨;要么…就彻底毁掉它,连同你,抹除一切不安定的涟漪。”
张天落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更加绝望,仿佛坠入一个深不见底、充满未知恐怖的深渊。“那…那你呢?”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清宁,“你要它做什么?你也想杀嬴政,你也要利用它吗?”
清宁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冰冷刺骨、近乎实质的寒光,死死锁住张天落,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他刺穿:“利用?”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不!我要彻底毁掉它!连同那个该死的嬴政,连同这个循环往复、令人作呕的轮回!一起炸成齑粉!让一切都归于虚无!”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这是我的宿命!也是…唯一的解脱之路!”
“解脱?”张天落看着清宁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燃烧的疯狂火焰,心头莫名一悸。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女人,似乎也背负着难以想象的沉重枷锁。但毁掉?谈何容易!“就凭你?”他忍不住低声质疑,声音带着虚弱的颤抖,“嬴政…他根本不是人!你亲眼所见,他空手就能…”
“闭嘴!”清宁厉声打断,脸上闪过一丝被戳中痛处的狼狈,随即化为更深沉的、火山般的愤怒,“我知道!所以我们需要周密的计划!需要等待最佳的时机!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会像条丧家之犬般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坐以待毙!”
她烦躁地站起身,一脚狠狠踹在旁边半塌的土墙上,“哗啦”一声,簌簌落下大量尘土。“现在,带上你这该死的‘宝贝’箱子,跟我走!找个能藏身的耗子洞躲起来,等天黑!”她的命令不容置疑,带着最后的耐心。
张天落看着那个沉重的、象征着无尽麻烦的箱子,又看清宁冰冷决绝、毫无商量余地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彻底操控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他受够了!受够了鞭打,受够了被当成棋子摆布,受够了被这个疯女人如同牲畜般呼来喝去!至少,在长城那风雪炼狱之下,还有白启那样的同伴,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人性的温暖和同病相怜的扶持。而这里,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歇斯底里的杀意!
“我不去!”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清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要杀嬴政,你自己去!老子不伺候了!老子宁愿回长城搬石头!宁愿被巨石砸成肉泥,被风雪冻成冰雕!也比被你们当枪使,死得不明不白、毫无价值强一万倍!”
清宁霍然转身!一股冰冷刺骨、凝如实质的杀气瞬间爆发,如同无形的寒潮,将狭窄的巷道彻底冻结,牢牢锁定了张天落。“由不得你!”她一字一顿,如同冰珠砸落地面,一步步缓缓逼近。她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里,虽然长剑已在秦宫被毁,但此刻赫然别着一把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青铜短匕!“要么,乖乖跟我走;要么…”她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冷酷,“我现在就送你上路!省得你落入嬴政或‘诸圣’手中,成为更大的祸患!”
死亡的阴影,冰冷、粘稠、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降临!张天落看清宁眼中那毫不掩饰、纯粹到极致的杀意,毫不怀疑下一秒那冰冷的匕刃就会精准地捅进自己的心脏。极致的恐惧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和四肢百骸,长城风雪中刀锋临体的冰冷触感再次清晰浮现。他浑身僵硬如铁,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刚才那点豁出去的勇气在真正的、近在咫尺的死亡面前,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拼命向后缩去,背脊紧紧抵着冰冷的土墙,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窒息时刻——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奇异震颤,毫无征兆地从地上的黄金箱子中传来!那声音非金非玉,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韵律,瞬间打破了巷道的死寂!
清宁和张天落同时身躯剧震,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向那个沉寂多时的箱子!
只见那暗金色的箱体表面,那些繁复诡异、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花纹,此刻流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一丝丝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金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在交错的纹路间飞速游走、汇聚!所有流光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箱子顶部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节点!
刹那间,一点极其微小、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仿佛蕴含宇宙初开奥秘的奇异符文,在箱顶中心骤然亮起!它的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将周围一小片昏暗的空间都映照得纤毫毕现!这符文只存在了短短一瞬,如同惊鸿一瞥,便如同水滴融入浩瀚大海般,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箱体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沉寂与幽暗。
然而,就在那神秘符文闪现、光芒达到顶点的刹那!
“轰——!!!”
张天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震荡席卷全身!紧接着,无数破碎、混乱、却又无比真实、带着浓烈血腥和悲怆气息的画面,如同决堤的宇宙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疯狂地灌入他的意识海!不再是咸阳宫的刺杀,不再是长城的风雪酷寒…而是更早!更混乱!更…惨烈悲壮!
烽火!冲天而起的滚滚狼烟,如同绝望的黑龙,疯狂扭动着身躯,将一片铅灰色、低垂欲塌的苍穹彻底染黑!视野中的城垣残破不堪,样式古拙而沧桑,绝非秦时长城,处处是刀劈斧凿、烈火焚烧的痕迹!
喊杀!震耳欲聋的金铁疯狂撞击声!血肉被利器撕裂、骨骼被巨力砸碎的恐怖闷响!濒死者撕心裂肺、充满无尽痛苦与不甘的凄厉哀嚎!如同地狱的丧钟!视野所及,是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异族骑兵!他们穿着杂乱肮脏的皮袄,面目狰狞扭曲如同恶鬼,挥舞着雪亮的弯刀,疯狂冲击着早已摇摇欲坠的关隘缺口!城墙下,尸骸枕藉,断刃残旗插在冻结的血泊和内脏碎片之中!
背影!一个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的身影,如同磐石般死死钉在城墙最危险、即将崩塌的缺口处!他左臂胡乱包扎着渗血的布条,显然已受重伤,但右手紧握的丈二长枪却如狂龙出海,每一次雷霆般的挥击都卷起一片腥风血雨!那张沾满血污和硝烟的脸庞…沧桑、刚毅、如同刀刻斧凿,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带着死战不退、与城共存亡的决绝!白部!是后世的白部!
怒吼!“封未寸——!带他走!!!” 白部的嘶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穿透震天的喊杀与风雪,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不甘和最后的托付!那声音仿佛要将喉咙都撕裂!
坠落!视线骤然天旋地转!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他看到另一个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决绝的身影(是封未寸!)死死抱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是自己!)从高高的、砖石崩飞的城墙缺口处,向着下方那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契丹弯刀和无数张狰狞嗜血的面孔,急速坠落!失重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心脏!
最后一眼!在急速坠落的混乱中,他最后艰难地、模糊地看到的画面,是无数狰狞的敌人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只有那杆染血的长枪,依旧不屈地指向天空!紧接着,一声穿透漫天风雪、带着无尽苍凉与无悔的长叹,如同最后的绝响,清晰地传入他即将沉沦的意识:“生亦如此……不悔……初心!”
箱子!就在他身体失控、视线混乱扫过城墙下方尸山血海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城墙根某个被尸体半掩的角落——那个黑黢黢、布满诡异纹路的铁箱子!它正静静地躺在粘稠的血泊和冰冷的尸体之间,散发着一种冰冷、死寂却又无比诱惑的诡异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召唤!
痛!痛彻灵魂!
那不是肉体的创伤,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被投入绝望熔炉中炙烤的剧痛!是眼睁睁看着守护者为了自己(或许)而壮烈陨落却无能为力的巨大愧疚与悲恸!是白部最后那声饱含千年沉重与无悔信念的长叹带来的、足以击垮任何意志的灵魂冲击!
“呃啊——!!!” 张天落抱着如同要炸裂开来的头颅,发出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蜷缩成一团,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翻滚!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全身,混合着不受控制涌出的滚烫泪水,在他满是污垢的脸上肆意横流。他浑身痉挛,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的泥土里,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挖出来!白部…死了!那座注定陷落的孤城…破了!封未寸…薛可可…他们可能也都……为了守住那座城,为了…可能也包括他这个“异数”能有一线渺茫的生机?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窒息。
“你…你怎么了?!” 清宁被张天落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癫痫发作般的剧烈反应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按在腰间短匕上的手也松开了。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痛苦翻滚、状若疯魔的张天落,又猛地看向那个刚刚闪过符文的黄金箱子。箱子此刻已彻底恢复了沉寂,幽暗冰冷,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符文显现只是幻觉一场。
但张天落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嘶嚎和真实的生理反应,绝非伪装。那种被强行灌入记忆、精神遭受重创的惨状,清晰可见。
“白…白部…城…破了…死了…都死了…” 张天落断断续续地嘶语着,声音破碎不堪,眼神涣散失焦,仿佛灵魂还深陷在那片血腥惨烈的五代战场,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箱子…黑箱子…在下面…在…死人堆里…”他无意识地重复着,手指痉挛地指向虚空,仿佛想抓住什么。
清宁的脸色在昏暗的暮色中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瞬间就听懂了!张天落口中破碎的词语——“城破”、“白部”、“黑箱子”——分明指向了另一个关键的时空节点!那极有可能是他最初穿越降落的地点:五代末年那座被契丹铁蹄踏碎的边关孤城!他不仅清晰地“看到”了城池陷落、守护者战死的惨烈结局,更再次确认了那个至关重要的、作为“钥匙”另一具象化身的黑铁箱子的位置!
“‘后圣’…钓鱼人…”清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混合着愤怒、忌惮和一种被操控的无力感,“他给你的不仅仅是金子…他是在强行撕开轮回的迷雾,将你被时空扭曲模糊的关键记忆唤醒!他在给你‘提示’!”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眼前的虚空,直视那冥冥中的布局者,“他在故意搅浑这潭水!他在逼你…或者说逼我们所有人…去找到那个箱子!那是‘钥匙’在这个世界锚定的另一个重要支点!一个足以撬动更大变数的杠杆!”
张天落此刻根本听不清清宁在说什么。巨大的悲痛和混乱的记忆洪流让他头痛欲裂,意识模糊,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溺水者。他只知道,白部死了,像一座巍峨的山岳在他眼前崩塌。而他自己…又一次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在逃亡…不,这次是被一个更加疯狂的女人,拖着走向一个更可怕的深渊!
“呃…”他痛苦地呻吟着,视线模糊中,清宁那张写满凝重、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的脸庞越来越近。
“听着!废物!”清宁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强行刺入他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没时间让你在这里哭天抢地!白部死了,那是他的宿命!是那个时空早已注定的结局!但你的命还在!”她猛地俯身,再次粗暴地抓住张天落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拽了起来,完全不顾他虚脱的身体和肩背上再次崩裂、渗出血迹的鞭伤。“不想像他一样死得毫无意义,像个尘埃般被遗忘,就给我站起来!那个黑箱子!五代战场上的黑箱子!才是关键!我们必须找到它!拿到它!只有真正掌握了‘钥匙’的一部分力量,我们才有和嬴政周旋、和‘诸圣’博弈的筹码!才有那么一丝渺茫的机会,砸碎这个该死的、令人窒息的轮回牢笼!”
剧痛让张天落稍微清醒了一些,但眼中的悲恸和巨大的茫然并未散去,如同浓雾笼罩。
“走!”清宁不再给他任何思考和反驳的机会。她一手提起沉重的黄金箱子,另一只手几乎是半架半拖地将摇摇欲坠的张天落,再次强行拖入巷道更深处、更加浓重粘稠的阴影之中。她的步伐变得更快、更急,带着一种被时间追赶的紧迫感,仿佛身后不仅有“奔命”的追捕,更有那无形命运巨轮的碾压。
而张天落,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和意志的破布娃娃,被清宁强行拖拽着前行。白部浴血死战、最终被敌人淹没的悲壮身影,以及那穿透时空风雪、直抵灵魂深处的长叹——“生亦如此……不悔……初心”——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铭刻在他的意识深处,带来比死亡更甚的锥心刺骨之痛。这痛楚,甚至暂时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对无尽轮回的绝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凉与沉重的疑问。
不悔…初心…
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灵魂的废墟上反复回荡,震耳欲聋。
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仅仅是回家?仅仅是卑微地活下去?还是…像白部那样,即使面对注定的毁灭,也要在绝望的深渊中,扛起属于自己那份重量,守护一些值得守护的东西,哪怕最终轰然倒下,亦能无愧于心?
他不知道。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他只知道,当被清宁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前行于咸阳城这危机四伏的昏暗巷道时,手中那冰冷沉重的黄金箱子,似乎与他灵魂深处刚刚被那五代记忆撕裂开的伤口,产生了一种微弱却无法忽视的诡异共鸣。一丝极其细微、稍纵即逝、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芒,在他无意识紧握的拳心指缝间,倏忽一闪,如同幻觉,随即彻底湮灭在冰冷的暮色中。
咸阳的黄昏,暮色如凝固的鲜血,将狭窄曲折的巷道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远方,追捕者的脚步声,如同永不疲倦的死神鼓点,时隐时现,从未真正远离。而前路,是更深、更浓的未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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