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粗糙。
意识回归时,最先捕捉到的便是这些感觉。少年猛地睁开眼。
视野模糊,只有深浅不一的黑暗与几团摇曳的光晕。耳中嗡鸣,夹杂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和某种细微持续的噼啪声。
他眨了眨眼,努力聚焦。模糊感退去,世界的轮廓艰难拼凑起来。
头顶是墨蓝色的天穹,疏冷的星子微弱闪烁。他躺在干燥枯黄的草秸上,身下土地坚硬冰冷。霉烂草屑、泥土腥气和淡淡烟味混杂的气息钻入鼻腔。
不远处,一堆篝火旺盛燃烧。橘红色火焰不断蹿动、扭曲、舞蹈,发出噼啪声响。火光驱散一小圈黑暗,将碎石、枯草和远处灌木丛的轮廓染上温暖跃动的光边。
夜,沉寂静谧。寒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即使有篝火,冷意也寻隙钻入衣襟,刺咬皮肤。
篝火另一边,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个青年男子,肩宽背直,盘膝而坐,透着内敛沉稳的力量感。他穿着深色利落劲装。剑眉高鼻,下颌线条清晰。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光影,显得深邃难测。尤其那双微微弯着的眼睛,带着饶有兴味的、近乎审视的笑意,看着少年苏醒。那双眼明亮,仿佛倒映星辰火焰,又深不见底。
“醒了?”青年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沙哑。
少年挣扎想坐起,立刻牵动左臂伤口。一阵钻心剧痛袭来,痛得他眼前发黑,倒抽冷气,额头沁出冷汗。他这才注意到,左臂上狰狞的伤口已被粗糙干净的灰色布条仔细包扎好了。
青年没有搀扶,依旧放松地盘坐着,笑眯眯看着他因疼痛扭曲的脸。“昏迷了整整三天。”青年语气轻松随意,“林初心把你从那堆死人里刨出来,顺手扔给了我。”他耸耸肩,动作潇洒却事不关己。
“林……林大侠?”少年下意识重复,声音嘶哑干涩。这名字仿佛带着魔力,瞬间注入一股暖流,唤醒最深记忆。但青年轻慢的语气,又像冰水兜头浇下,让他心中一紧,警惕和强烈不适缠绕上来。
青年轻易看穿他眼底情绪,嘴角玩味笑意更深:“别紧张,小家伙。我姓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少年苍白倔强的脸,“林初心那家伙……算是我一个故人吧。”他拉长“故人”二字,语调古怪,“一个总喜欢往死人堆里钻、又天生爱管闲事的故人。”
少年愕然张大了嘴。姓赵?这姓氏让他本能感到一阵寒意。但更让他困惑的是青年矛盾的态度:自称林初心“故人”,却毫无尊崇,反带调侃。“小家伙”?这称呼让他感到莫名屈辱。
记忆断裂成碎片。最后清晰画面定格在荒原绝望一刻——冰冷槊尖、同伴鲜血、灰色闪电般挡在身前的挺拔身影……之后发生了什么?如何对峙?如何脱身?交到这青年手中?一切模糊不清,如隔厚重摇晃浓雾,回想只剩空白和剧烈头痛。
他张嘴,干裂嘴唇翕动,无数问题如沸水气泡上涌——想问林初心的去向,想质问为何对恩人不敬,想弄清身在何处,未来如何……但千头万绪,堵塞干涩疼痛喉咙,只化作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无尽疲惫迷茫恐惧的低吟,轻飘逸出,消散在篝火噼啪声中。
---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偶尔火星爆开,蹿起微弱亮光,旋即没入沉沉夜色。少年无力靠在粗糙草堆上,每一次呼吸沉重艰难,左臂剧痛随心跳搏动蔓延,冷汗浸透后背破烂衣衫,带来阵阵寒颤。
对面,赵姓青年摸出皮囊酒壶,拔塞灌了一口。辛辣酒气随夜风飘散。
“想问什么?”青年抹了下嘴角酒渍,火光在含笑眼底跳跃,但那笑意未达深处,如浮在寒潭薄冰。“问林初心?还是问我是谁?或者问你怎么还没死透?”话语直接刻薄,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
少年抿紧毫无血色嘴唇,喉咙干渴如砂纸摩擦。他挣扎着,选择最直接问题,声音嘶哑破碎:“林…林大侠呢?他…他击退了赵思绾?”他小心吐出恶魔名字,心脏紧缩。
“赵思绾?”青年嗤笑,又灌一大口酒,喉结滚动,目光重新投向少年,带上近乎残忍审视意味。“击退?呵……小家伙,你脑子被死人骨头磕坏了?还是血流的太多,迷糊了?”语气轻飘,却带千斤重压。
少年心头猛沉,不祥预感如阴冷毒蛇缠绕。他急欲撑起身体,动作扯动伤口,剧痛击穿意志,闷哼跌回冰冷草堆,徒劳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光影摇曳中莫测高深的脸,呼吸急促。
青年脸上笑意褪去,露出冰冷坚硬。火光在他棱角分明侧脸投下明暗阴影。星目里最后玩味淡去,只剩沉甸甸、少年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他晃晃酒囊,声音低沉,如裹棉布重锤,钝重精准砸在少年心上:
“林初心死了。”
五个字。冰冷,生硬,清晰,如四颗铁钉楔入耳膜。
死了?
少年只觉得脑子里“嗡”一声巨响,世界失声失色失重。篝火噼啪声无限放大如惊雷炸响。眼前发黑,温暖橘红光晕扭曲旋转变形。“不…不可能!”少年用全身力气嘶吼,声音撕裂变形,“他…他明明…那么强!他救了我!他挡在那里!赵思绾…赵思绾根本……” “死了”二字如万钧巨石,砸碎所有反驳语言逻辑,堵住喉咙音节,只剩绝望气音剧烈喘息。
“强?”青年扯扯嘴角,笑容苦涩扭曲,带浓重嘲弄。“再强也是人。血肉之躯,终有力竭之时,终有……软肋。”他目光无意却精准扫过少年臂上渗出鲜红的布条,声音低沉下去,带洞悉一切的残酷。“赵思绾那疯子……他想要谁死,有时不需亲自动手,只需一个念头,一个命令,或者……”他顿了顿,停顿充满窒息沉重感,“……只需足够多人命,去填,去堆,去耗。直到耗光气力,流尽血。”
他似斟酌词句,又似回忆极不愉快过往,眼神飘向火焰深处。“那天,他确实以一己之力,挡下赵思绾麾下百骑。气势让悍骑不敢妄动。赵思绾是魔王,杀人无算,但不蠢。他知道,若当时与巅峰林初心硬拼,即便能胜,代价也极惨重,他不愿承受。”声音越来越低沉,每字如从深水捞出,带冰冷湿气沉重泥沙。“林初心……他用自己,换了你和那群流民片刻喘息。他逼赵思绾当场退兵,不再追击……条件就是……他自己留下,束手就擒。”
留下!束手就擒!
少年瞳孔骤缩!昏迷前模糊恐怖传说——魔王生食人胆,被俘将领挖胆曝尸……这些从荆云惊恐叙述中听来的碎片,如冰冷腥臭潮水冲破记忆闸门,淹没全部意识理智!变得清晰狰狞真实!荆云提及北上长安后杳无音信的林大侠时,那欲言又止、充满不祥预感的眼神……如鬼魅浮现眼前!
“长安……”少年嘴唇剧烈哆嗦,艰难吐出重若千钧沾满血腥气的字眼,声音抖不成调,“赵思绾…他…他是不是……是不是……” 后面恐怖残忍猜想,无勇气说出口。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也未看少年,只沉默定定看跳跃火焰。沉默侧脸在火光映照下冷硬无表情。这沉默比任何嘶吼肯定更具摧毁力量,如无形手扼住喉咙,拖入最深最冷绝望深渊。少年仿佛亲眼看到残酷画面:林初心被铁链锁拿,押回长安城,面对食人血肉魔王……挖胆……曝尸……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冲喉,猛弯下腰剧烈干呕,却因腹中空空,只酸涩胆汁灼烧食管,冰冷绝望如寒线顺脊椎蔓延四肢百骸。救自己性命的人,心中光明化身的大侠,因自己落得万劫不复凄惨下场!而自己……除了无用地干呕颤抖,还能做什么?对自身弱小无能为力的刻骨恨意,如最凶猛毒虫,比左臂疼痛更甚百倍,疯狂啃噬五脏六腑灵魂!
“为什么……”少年瘫软草堆,眼神空洞望火焰,喃喃自语,像质问青年,又像质问无情老天,质问消散或许正承受无尽痛苦的英雄魂魄,“他为什么要救我…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付出这样的代价……根本不值得……” 巨大负罪感无力感,如两座大山压胸口,喘不过气,看不到光亮。
“值不值得,不是由你说了算。”青年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不容置疑冷静,打断少年沉浸自毁的自怨自艾。他放下酒囊,目光重落少年身上,锐利如刀,带穿透力。“那是他的选择。他选择救你,选择独自留下,选择自己认定的道路结局。”他顿了顿,似想到什么,眼神瞬间飘远。弯腰从身后破旧行囊摸索,手腕一抖,“哐啷”一声,一件东西随意扔出,落少年身前枯草堆。
那是一柄剑。
极其破旧、毫不起眼的铁剑。剑身黯淡布满划痕锈迹,剑鞘简陋皮革粗糙缝制,边缘磨损翻卷毛糙。正是少年荒野逃难时丢失、却始终视为最后家当念想、唯一能证明“我是谁”的破铁剑!
少年猛瞪大眼睛,瞳孔因震惊放大,难以置信死死盯旧剑。心脏疯狂擂动,几乎撞破肋骨!它怎会在这里?难道……
“他在那堆白骨里找到你时,这东西掉在旁边骨缝里,被碎骨破布半埋着。”青年淡淡解释,语气恢复随意,“他看着碍眼,或许觉得你小子有点意思,就顺手捡回。想着……等你醒了,或许还需要这么个东西当念想,或防身。”他用下巴指指剑,“现在,物归原主。它是你的了。”
少年颤抖,极缓慢伸出未受伤右手,指尖空中迟疑,才小心翼翼、如触碰易碎品般,触到冰冷熟悉剑柄。粗糙木质纹理硌指尖,带来奇异真实触感。一股难以言喻、混杂酸楚悲痛渺茫慰藉沉重责任的复杂情绪,如决堤洪水猛冲心头,撞击鼻腔眼眶,带来强烈酸涩感。这破剑,是模糊记忆唯一能抓住关于“自己”的微弱线索,也是与荆云那段短暂狼狈、却充斥幼稚热血“行侠仗义”梦想的最后见证。如今,被林初心从尸山血海拾起,又经这古怪姓赵、态度矛盾青年之手,跨越生死未知,重新回到面前。
“拿着吧。”青年看少年紧握剑柄、因过度用力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目光在他苍白却难掩天生倔强的脸上停留片刻,声音里第一次彻底褪去所有戏谑慵懒嘲讽伪装,只剩一片深沉近乎凝重平静。
“这柄剑……是林初心……最后留给你的东西。”
---
冰凉皮革剑鞘触指尖,寒意沿皮肤下血管蔓延心脏深处。少年蜷缩草堆,紧抱失而复得破剑,像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底深处,有一微弱却固执声音在呐喊抗拒。
他不信。不信林初心就这样死了。
并非盲目崇拜,也非无法接受现实。而是一种更朦胧、难以言喻的感觉,深植直觉的笃定:那样一个人,那样一道光,不会如此轻易无声被乱世黑暗吞噬。他的身影名字,承载太多未尽传说念想,仿佛注定奏响更加惊天动地乐章,而非终结于沉默交换。
“还没闯长安城呢……”少年失神喃喃,声音轻如梦呓,“还没闯长安城……他生命里最后最辉煌的绝响,还没奏响啊……” 在他简单认知里,像林初心那样的大英雄,最终归宿应该在那恶魔盘踞都城,做出震古烁今大事,哪怕最终倒下,也必然天地同悲日月无光的壮烈,而不是如此憋屈传闻不堪死在一个交换条件里。他坚信那绝响必然与长安城紧密相连。
“闯长安城?哈哈哈!”旁边赵姓青年像听到最荒谬笑话,笑声突兀炸开寂静寒夜,带几分尖锐嘲讽,但若仔细分辨,那笑声深处更多是一种难以言喻复杂情感——有对天真梦想嗤笑,有对残酷现实愤懑,有对往昔追忆,或许还有一丝被“绝响”二字狠狠勾起、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悸动。
林初心当然没有死——至少在此刻赵姓青年认知判断里,他绝不信林初心会如此轻易毫无价值倒下。那男人顽强生命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曾一起经历远比这更凶险绝境。然而在他心中,那个曾与他肝胆相照纵马高歌、纯粹怀侠义理想的林初心,确乎已经“死”了。
他们曾有过命交情。真正刀光剑影里背靠背杀出血路、能将最脆弱后背完全交付对方的情谊,浓烈如最醇酒。可这吃人乱世如巨大无情磨盘,终究将太多美好纯粹东西碾磨成齑粉。分歧不知不觉产生,如冰面裂痕,最初细微难察,最终彻底割裂彼此站立位置。
林初心,人如其名,仗艺高人胆大,行踪飘忽,独来独往。他不信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算计利益的藩镇军阀,视他们为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根源。作为名动江湖享有盛誉的大侠,他若肯收敛锋芒韬光养晦,甚至择一势力投效,未必不能安享富贵,至少偏安一隅逍遥自在。可他骨子里刻着执拗,硬扛“天下大义”旗帜,固执认为结束纷争乱世拯万民水火,是他这等身负绝艺“大侠”不可推卸责任,是高于个人生死荣辱使命。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记忆里,林初心曾站高坡迎猎猎狂风昂然立誓,眼神亮灼人,仿佛能点燃昏沉天幕。那身影至今想起仍让赵姓青年心潮澎湃五味杂陈。
“话是没错,千古之理!可孟轲也要审时度势!你不面对现实时局吗?”彼时尚且年轻赵姓青年试图说服,声音带难掩急切担忧,“强极则辱,刚极易折!寻一方势力,借力打力,徐图良策,方是长久安邦之道!单凭一人一剑,你能杀尽天下魑魅魍魉吗?”
“若人人皆犹豫不决审时度势,畏首畏尾权衡利弊,那‘虽千万人吾往矣’气魄又算什么?岂不成空谈笑话?”林初心回头,目光平静却带千钧之力直视,“那是需要牺牲的!真正英雄,从来不是在算计中诞生,而是在无数前仆后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牺牲中,才被铸就!”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击心上。
“那……”赵姓青年一时语塞,被纯粹理想主义灼烧自惭形秽,又因现实残酷倍感无力。
“那我就去做第一个牺牲的人!”林初音声音陡然拔高,带近乎悲壮激昂决绝穿透风声清晰烙印记忆,“若我的血能热后来者心,能唤醒千万个如我这般‘不识时务’、‘不谙世事’的蠢人,那我们——就都是英雄!这天下,就有希望!哈哈哈!”那笑声回荡空旷天地间,带孤绝无悔一丝令人心颤疯狂意味。
林初心,初心,当真是初心不改至死方休——甚至至死不休。
赵姓青年脸上嘲讽复杂褪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深沉源自灵魂深处震动。林初心那番关于“牺牲”与“英雄”言论,如沉睡火种被少年那句懵懂“绝响”骤然引燃,化熊熊烈焰反复灼烧敲击自以为早已被现实磨砺坚硬冰冷心防。那份近乎偏执“初心”,在这乱世污泥浊水中非但没被玷污掩盖,反显一种刺目近乎愚蠢却又纯粹得无法直视光芒。这光芒照见他内心权衡“审时度势”,让他无法再心安理得置身事外。
一股久违几乎被他遗忘的热血夹杂翻涌愧疚难以言喻震撼一种破釜沉舟般决绝猛冲心头瞬间流遍四肢百骸。他霍然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身旁篝火猛摇曳火星四溅。身影火光映照下陡然高大带一股不容置疑一往无前力道。
少年被他突如其来剧烈动作惊得一跳下意识更抓紧怀中破剑急声问带未散尽哽咽惊疑:“你……你去哪里?”他害怕唯一陪伴者骤然离去抛他独自无边寒冷黑暗里。
“去找林初心。”赵姓青年头也不回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宣誓融入沉沉夜色。简单五字却仿佛蕴含无穷力量。
少年眼睛瞬间睁大仿佛无尽黑暗终于捕捉一丝微光亮猛支起身体甚至顾不上手臂疼痛急急追问:“他没死?!你真的知道他在哪?他还活着?”希望如溺水者抓浮木让声音都颤抖眼睛重燃期冀火苗。
赵姓青年终于停欲走脚步侧过头跳跃火光侧脸上明灭不定嘴角扯出一极其复杂难言弧度那其中有关切决绝嘲弄也有一丝不易察觉……敬意?“他若真如此轻易就死了那才真是……让我瞧不起了。”他语焉不详说道言下之意非确认林初心生死而表达一种信念——他绝不信那样一固执燃烧璀璨夺目生命会就这样无声无息毫无价值熄灭黑暗里。他信林初心无论生死都必然留下什么或正在某处继续战斗。而他要做就是找到他或……找到他留下东西。
---
翌日清晨薄雾如轻纱弥漫山野未完全散开天地间朦胧静谧。经历一夜奔波(青年最终带伤势未愈少年一同上路或许是不忍或许是另有用意)、断断续续交谈以及冷风吹拂似乎稍稍冲淡昨日那沉重得令人窒息悲伤氛围又或许是青年身上那股新生一往无前决心无形中带来一种新微弱平静力量。两人此刻歇在一处视野极开阔山坡顶端俯瞰下方依旧沉睡广袤苍凉山川大地。熹微晨光艰难穿透浓雾勾勒远山连绵起伏模糊柔和轮廓天际线处正透出一线微弱却顽固鱼肚白预示黑夜即将退场黎明到来。
赵姓青年迎风而立望那即将破晓天际胸膛之中似有万丈激流奔腾汹涌澎湃心潮难抑不吐不快。一夜思量少年与林初心身影交织一起在心中酝酿成某种坚定东西。他清嗓子转身面向一片混沌初开希望将临天地用低沉而无比坚定仿佛要将每字都镌刻进风声里铭刻进心里声音一字一句缓缓吟道:
“恒将此志铭于心,百战胜出定安宁。”
(释义:永远将这救世安民、继承遗志的志向铭刻于心,纵使前方有百场千场恶战,也必将一一战胜闯过,待到那时,这动荡的天下必定能重归太平与安宁。)
少年抱膝盖坐身旁不远处草地歪着头认真听。诗句文绉绉蕴含沉重分量宏大抱负未必能完全理解透彻只觉得那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带一种让人莫名心安让人愿意去相信去追随力量感。这力量感驱散些许心中阴霾。他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自昨日遭遇巨变以来第一个纯粹而不含阴霾带些许懵懂钦佩笑容。这笑容晨光熹微中显得格外珍贵。
“笑什么?”赵姓青年微微皱眉收回望远方目光转向少年脸上带些许探究。此刻心潮澎湃神情严肃不太理解少年为何发笑。
“好听!”少年坦率回答眼睛因笑容微微弯起亮晶晶映照破晓微光,“虽然……不太懂具体什么意思。”他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笑容却未减分毫那是生命本能对希望力量回应。
青年看他纯粹笑容原本紧绷严肃神情不由得缓和些许未出言责怪或详细解释诗句深意。目光重新投远方那里第一缕金红色无比耀眼阳光正如利剑般奋力刺破厚重云层封锁将温暖辉煌光芒泼洒向人间驱散迷雾照亮山河。声音清冷晨风里格外清晰坚定如宣誓:“救天下,救黎民。让这阳光,照到每一个角落。”这是对自己立下誓言也是对昨日那关于“牺牲”与“英雄”争论的回答。
少年不由自主站起看青年被初升朝阳勾勒出一圈耀眼金边挺拔侧影那身影破晓万道金光中显得格外高大挺拔坚定仿佛真有力量能撑起一片已然坍塌天空能驱散所有笼罩大地黑暗。一种莫名强大信赖感前所未有希望如温暖泉水在冰封心底油然而生迅速流淌开来。他又笑这次笑容里没有了之前懵懂而是充满纯粹毫无保留笃定:
“有你在,努力下去,这天……总会亮起来的。一定会亮的!”
话语朴素至极没有任何文采修饰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石子在青年心中漾开层层涟漪。一照天下明,照天明……青年微微一怔下意识咀嚼少年这脱口而出质朴无华却仿佛蕴含某种天真预言力量话语。那“照天明”三字如穿越迷雾晨钟清越响亮又如暮鼓沉沉重重敲击心坎之上。他所追寻天下安宁太平盛世不正是要彻底驱散这乱世绵延黑暗让光明普照万物让黎明永驻人间吗?这名字竟意外无比精准契合此刻立下宏愿誓言也仿佛是对林初心那未竟“绝响”的一种最有力最直接回应继承!它简单直接充满力量感希望感。
他猛转过头迎上少年那双充满纯粹希冀信任目光脸上那最后一丝犹疑复杂彻底荡然无存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绽开一清晰而充满承诺意味笑容那笑容里有了新力量新目标新名字所承载一切:
“好。说得好。”他重重点头目光灼灼如映入初升太阳明亮坚定,“从今往后,我便叫——赵天明。”
破晓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光芒铺满大地也照亮山坡上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前路依旧漫长凶险黑暗并未完全褪去但一个新名字代表一份重新点燃初心和一份沉重承诺已然在这黎明之光中诞生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哈哈哈,老子也穿越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