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沈月凝躺在拔步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明。窗外天色由浓墨转为鱼肚白，再透出微曦，凝辉院外守卫换岗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却唯独没有她期盼的消息。
秦疏那边，如同石沉大海。
是没能传出去消息？还是林叙白那边没有回应？或者……最坏的情况，秦疏转身就把她的请求告诉了萧绝？
每一种可能性都像一根绳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清晨，丫鬟送来洗漱用水和早膳，她毫无胃口，只勉强喝了几口清粥。那俩嬷嬷在一旁虎视眈眈，眼神里的探究几乎要凝成实质。
“娘娘脸色还是不好，可是昨夜未曾安睡？”一个嬷嬷状似关切地问。
沈月凝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她这话半真半假，既是表演，也是内心真实的写照。
【地牢里的人跑了，王爷正在气头上，娘娘这是怕被牵连呢。】——嬷嬷的心声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得找机会向太后娘娘回话……】——另一个嬷嬷暗自盘算。
沈月凝心中冷笑，果然，这凝辉院里里外外，没一个省油的灯。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准备另想他法时，转机出现了。
午后，秦疏再次前来请脉。他神色如常，依旧严谨细致地为她诊脉、开方，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沈月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又不敢主动询问，只能强作镇定。
直到秦疏收拾药箱，准备离开时，他才借着袖子的遮掩，极其迅速地将一个揉得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纸团，塞进了她摊放在榻边的手心里。
动作快得仿佛只是无意间的触碰。
沈月凝心脏猛地一跳，迅速握紧手掌，将纸团牢牢攥住。
“娘娘忧思过重，于病情无益。还需放宽心，按时服药。”秦疏留下这句例行公事般的叮嘱，便躬身退了出去。
他的手心，似乎因紧张而有些潮湿。
沈月凝等他走后，立刻借口要休息，挥退了所有下人。她背对着门口，蜷缩在床榻深处，用被子做掩护，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个几乎被汗水浸湿的纸团。
纸团上只有五个蝇头小字，笔迹仓促而熟悉，是林叙白的——
“安，勿念，勿动。”
安！惊澜现在是安全的！他果然在林叙白那里！
巨大的宽慰瞬间席卷了沈月凝，让她几乎软倒在榻上。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松弛。只要惊澜安全，她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但紧接着，更深重的忧虑涌上心头。
林叙白将惊澜藏在哪里？能躲过萧绝的天罗地网吗？“勿动”是在警告她，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暴露惊澜，引来灭顶之灾。
萧绝绝非易与之辈，他的搜捕绝不会轻易停止。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而且，林叙白冒险传递这个消息，意味着他已经彻底卷入了这场漩涡。永昌侯府……能承受得住摄政王和皇帝太后的双重压力吗？
她将纸团塞进嘴里，艰难地咽了下去。毁灭了这唯一的证据，她靠在床头，心绪如同乱麻。
现在该怎么办？按兵不动，相信林叙白的能力？还是必须做点什么，转移萧绝的注意力，为惊澜争取更多时间？
“砰——！”
一声巨响，凝辉院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沈月凝被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只见萧绝一身玄色蟒袍，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与怒意，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几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沈月凝，”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你真是好本事。”
沈月凝心脏骤停，几乎以为他发现了纸团的事。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和虚弱，挣扎着想要起身：“王、王爷……何出此言？”
萧绝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说！沈惊澜到底藏在哪儿？！”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喷出的气息都带着灼人的怒火，“别跟本王装傻！除了你，还有谁会帮他？！”
沈月凝疼得冷汗直冒，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王爷明鉴！臣妾被您困在这院子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如何能帮得了他？您是不是……抓错了重点？”
她意有所指。沈惊澜能从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地牢逃脱，本身就不正常。
萧绝眸色一暗，显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在暗示府内有内鬼？】
【确实……地牢的守卫是该清理了。】
【但即便如此，也脱不了她的嫌疑！】
“牙尖嘴利！”他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腕，嫌恶似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沈月凝，本王警告你，若让本王查到此事与你有一丝一毫的干系，本王定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威胁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进沈月凝的心口。
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王爷既然不信臣妾，臣妾无话可说。”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求王爷，若能找到惊澜……留他一条性命。”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苍白无力的祈求。
萧绝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变幻莫测，最终化为一声嗤笑：“他的命，取决于他的价值，以及……你的表现。”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留下一室冰冷的压抑。
沈月凝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缓缓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价值？表现？
萧绝，你终究是把我们姐弟，当成了可以随意权衡、利用和丢弃的棋子。
那么，就别怪我……把这盘棋，彻底搅浑！
一个模糊而冒险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或许，可以利用一下那位，对萧绝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北戎公主？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敌人的桃花，或许能成为她趁乱摸鱼的掩护。
这场在刀尖上行走的博弈，还远未结束。沈月凝知道，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在萧绝找到沈惊澜之前，在皇帝太后察觉之前，为自己和弟弟，杀出一条生路。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一个个或大胆或精密的计划雏形，在她脑海中碰撞、成型、又被推翻……最终，一个看似荒诞却或许能破局的计划，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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