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将左手的脉象摸完后，他又抬头看向娴嫔，轻声说道：“娴嫔娘娘，请将右手伸出来。”
娴嫔依言伸出右手，太医再次全神贯注地搭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一会儿后，太医才缓缓收回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对着娴嫔回话道：“娘娘莫要担心，您只是受了些许惊吓，略微动了胎气而已。臣这就为娘娘开几副安胎药，娘娘每日只需喝一次，再卧床休养数日，便可保龙胎安然无恙。”
太医话落，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一旁的惜墨，只见惜墨脸上原本的笑容在接收到太医的眼神后，变得更加真诚了几分。
然而，娴嫔似乎并未察觉到太医与惜墨之间的这丝微妙变化，她只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有劳皇后娘娘如此记挂，臣妾不过是受了点惊吓，实在不值得娘娘这般兴师动众。”
太医这样的架势，娴嫔哪儿能猜不出来。她算明白皇后娘娘派人过来干什么了。
特意寻了个由头，怕是特意来确定她肚子里是男是女吧！
从前在王府她第一次怀孕时，也有这样一遭。
她记得当时惜墨也是这样笑的。那如今她这一胎还是个公主吗？
猜到这个可能，娴嫔心里说不上的失落。
她已经有一个公主了，如今这个又是个公主，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嫁出去。
“这怎么能是兴师动众呢，还好龙胎无恙。”惜墨站起身来，走到娴嫔床边，神色温柔的打量娴嫔凸起明显的肚子：“既如此，奴婢也好向皇后娘娘交代了。”
说着，也不多留，只叫人将皇后送来的补品搬进来就要带着太医离开。
娴嫔敏锐的从惜墨的神情中察觉出了不对。
从前得知自己怀的是女孩，惜墨虽高兴，却没有这样的温柔做派。这次惜墨这么体贴，看她的肚子不像看不相干人怀着的小公主。
倒是有几分从前看皇后亲生的大皇子样子。
难道......
这边惜墨已经将皇后送的东西一一清点好奉上。
临出门前，惜墨脚步一顿：
“娴嫔如今身边教养着二公主，又孕育龙嗣。娘娘时常念着娴嫔的辛苦，几次嘱咐内务府好好照顾娴嫔。只是这行宫里的奴才，久不见主子，竟这样马虎大意，叫娴嫔受如此惊吓，着实该罚。”
娴嫔本就因为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眼下又听到惜墨说要惩治奴才的话，也顾不上虚软的身子，连忙要从床上下来。
她好不容易靠着宽和大度在奴才们口中积累了一些口碑，收用了些伺候自己的宫人，可如今若让别宫之人随意惩罚自己的奴才，那她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那些奴才怕是更不愿为她做事了！
她想起身求情，却被惜墨轻柔的制止了。
娴嫔只得靠回到枕头上，略带不安的对着惜墨柔声细语：
“娘娘的恩典嫔妾谨记在心，实在是行宫凉爽面积又大，奴才们一时看顾不上也是有的，今日这事，不如就......”
“唉。”惜墨摇摇头：
“这些奴才就是仗着娴嫔您心善才敢如此疏忽，要说面积大，玉贵人的沁玉轩就在您碧玉轩的隔壁，面积更是大小相当，怎么沁玉轩的奴才就不敢放蛇进屋惊扰主子？”
惜墨面上全是对娴嫔的关心爱护，似乎真是在为娴嫔鸣不平。
听了惜墨的话，娴嫔也想起刚到行宫时，她隔壁那个生机勃勃的院子，和那帮做事有条不紊的宫人。
那是玉贵人住的宫室啊，玉贵人也是宫女出身，怎么她就那般好命，身边的奴才一个赛一个的中用可靠。
见娴嫔似乎被自己的话头吸引了注意，惜墨满意的再加一把火：“如今玉贵人刚安顿好，皇上便要去玉贵人处看望她呢。本来皇后娘娘知道您受了惊，想叫皇上过来看看您呢，可惜皇上不愿意。”
“同样是怀了龙胎，怎么人跟人之间这般不同呢？唉....娴嫔娘娘您放心，皇上不愿过来，您还有皇后娘娘呢！下人不中用就该好好罚！”
“娘娘已下了懿旨，罚碧玉轩今日当差的下人三月月银，不过......这次只是小惩大诫，若这些当差的奴才再这般不上心，可就不是罚月银这般简单了！”
说罢，惜墨又细细的嘱咐宝善叫娴嫔好好进补，皇后娘娘过几日会再送些补品来，便扬长而去，只留娴嫔讷讷的站在原地，好半天回不了神。
“娘娘。”宝善上前来，想伺候娴嫔躺下。
“咳咳...”娴嫔忽然咳嗽两声，吓得宝善连忙轻抚娴嫔后背：“娘娘您没事吧，太医不是说娘娘只是有些受惊吗......对了，皇后娘娘送的好些补品都能强身健体的，奴婢这就给您炖上？”
“别去！”娴嫔忽然呵止宝善，宝善被娴嫔冷厉的神情吓了一跳。
“娘娘...您......”
娴嫔就半倚在床上，神色不定的思考了好一阵才开口：
“算了，你去炖上吧。记得炖的时候，不必遮掩，若有人问，就说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的，娴嫔高兴极了，立刻叫你去炖上。”
宝善听着娴嫔话里的意思和她此时的神情，怎么也谈不上高兴，反倒是严肃更多些。
好歹也是从潜邸时就跟着娴嫔的贴身宫女，宝善立刻反应过来，低声开口：
“娘娘......您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她别有目的？”
娴嫔看着屋角，因为她怀孕，内务府不敢怠慢而特意日日送来的新鲜果子和冰：
“还不明显吗？我这儿才进了蛇她那边就知道了。况且咱们叫人请的太医都还没到，皇后那边的太医倒先到了！”
她拉住宝善的手，像是要从宝善手中汲取力量：“枉我这些年对她一直尊重讨好，如今我不过是身怀有孕，她便见不得我好了！“
宝善连忙回握住娴嫔：“说不定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惜墨姑娘正好和咱们请太医碰上了，就一道过来了呢。她贵为皇后娘娘，怎么会害您呢......”
“那太医可不是平日里为我请平安脉的。”
宝善听到这里才明白娴嫔的担忧。
的确，如果是她们自己请的太医，太医院那边必是叫平时为娴嫔娘娘把脉的方太医过来。但今日惜墨姑娘带来的却是个陌生太医。
难道......这碧玉轩里有皇后娘娘的人，她的人才能这么快赶过来？
又或者这蛇也许就是......皇后娘娘是觉得自家娘娘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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