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落地的那一瞬，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上来。她没擦，只是用袖子囫囵抹了把脸，视线却死死盯住东南角——云砚被逼到了石碑边缘，怀里死抱着那卷残图，身后是翻滚的黑潮，噬灵虫群已经聚成一团不断蠕动的球体，正朝着他扑去。
“三长老！”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算盘给我开个门！”
云砚耳朵一抖，扭头瞥见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差点一口瓜子壳喷出去：“你这时候还惦记着蹭阵法？老夫这可是压箱底的玩意儿！”
话虽这么说，他手可没停。鎏金算盘“啪”地甩上半空，三百六十颗算珠“哗啦”一声炸开，像是有人猛地掀了桌麻将，珠子四散飞射，却在空中划出整齐轨迹，每颗都精准落位，形成一圈圈金色纹路。
“祖传阵法，概不外传～”他蹲在阵心，翘起二郎腿，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新瓜子，“谁碰谁死，概不退换。”
第一波虫群撞上光罩，连叫都没来得及叫，直接化成黑灰，簌簌落下。第二波刚扑到半途，就被阵中突然升起的一道金线拦腰切断，断肢还在空中抽搐，下一秒就被蒸干。
洛玄离站在三丈外，剑气横扫，逼退两名魔修。他余光扫见那座金灿灿的算盘阵，眉头一挑：“这玩意儿……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你以为我攒了三百年的灵石是给你买酒喝的？”云砚嗑着瓜子，眼皮都不抬，“再说了，上次你说我这阵太土，配不上‘缥缈宗剑道魁首’的格调，我当场就把设计图烧了。”
洛玄离：“……我说的是布阵手法，不是阵法本身。”
“哦，那你现在觉得土不土？”
“不土。”洛玄离盯着那不断旋转的算珠，眼神微凝，“就是看着像菜市场收账的。”
云砚：“你闭嘴！”
虫群攻势暂缓，但虫王还没现身。那东西藏在后方，体型比普通噬灵虫大了三倍，外壳泛着金属光泽，六对复眼幽幽发亮，正缓缓朝阵法移动。
云绵绵撑着地面想站起来，结果手一软，差点栽倒。她咬牙，指尖蘸了点唇边的血，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符成瞬间，空气中泛起一丝极淡的雷鸣——这是她在调动云墟空间最后一点残留雷力，做预警。
“三长老，虫王要冲阵眼了。”她喘了口气，“它认得出最弱的点。”
“废话，老夫当然知道！”云砚啐了口瓜子壳，“但它不知道，这阵眼是我拿命契镇着的。它敢碰，我就拉着它一起炸。”
“别炸。”云绵绵忽然说，“留着它，师叔还得用。”
洛玄离闻言一怔，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正仰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瞳孔里雷纹一闪，嘴角居然勾了一下。
“我给你开个门。”她说。
话音未落，她抬起手，指尖划过掌心，雷髓血顺着指缝滴落。她没画符，也没念诀，只是将血轻轻按在阵法边缘的一颗算珠上。
血光渗入金纹，整座阵法微微一震。紧接着，那颗算珠缓缓移位，带动周围几颗连锁转动，阵壁一角悄然裂开一道细缝——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人穿行。
“喂！你干什么？！”云砚跳起来，“这可是核心节点！你乱动会——”
“会让我师叔砍得更准。”云绵绵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在哄小孩，“您放心，我算过了，差一毫都不会塌。”
洛玄离盯着那道缝隙，沉默两息，忽然笑了下。
他一步踏出，剑气骤然暴涨，斩相思依旧未出鞘，但剑柄已燃起一道银焰。他整个人如箭离弦，直冲那道缝隙。
就在他即将穿入的刹那，虫王终于发动。
它猛地弹射而起，六足张开，背上裂开一道口子，喷出大量黑色黏液。黏液在空中凝成网状，竟将算盘阵的金光都腐蚀出斑驳痕迹。
“糟了！”云砚脸色一变，“这玩意儿带蚀阵毒！”
云绵绵却没慌。她早料到这一招。
她反手抽出腰间碧玉葫芦，拔掉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灵泉。清凉液体滑入喉咙的瞬间，她体内残存的雷力被强行唤醒。她抬手，将口中灵泉混合着血沫喷向那道裂缝。
血雾与灵泉交融，在空中凝成一道极薄的雷膜，正好补在缝隙边缘。
“现在，”她喘着气，冲洛玄离喊，“进去！”
洛玄离没有犹豫，身形一闪，已穿过缝隙。剑气如瀑，直劈虫王头顶。
虫王怒吼，硬壳瞬间增厚，眼看就要挡住这一击。可就在这时，算盘阵猛然一震，所有算珠同时高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咔哒”声。
“给老夫——转！”云砚大喝一声，双手猛掐法诀。
阵中金纹骤然收紧，形成一股强大的引力漩涡。虫王本就因迎击剑气而失衡，此刻被漩涡一扯，整个身子猛地偏斜。
洛玄离的剑气，正中其背甲薄弱处。
“轰”的一声，黑甲炸裂，绿色汁液四溅。虫王惨叫着翻滚出去，还未爬起，洛玄离已欺身而上，一脚踩住其头颅。
“咔嚓。”
脑壳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虫群瞬间停滞，随即如退潮般溃散。
云砚长舒一口气，瘫坐在阵心，手里瓜子早撒了一地。“总算消停了……这破虫比林家那帮孙子还难缠。”
云绵绵靠在阵壁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抬手指都觉得费劲。但她嘴角还是翘着。
“三长老，”她轻声说，“刚才那一转，是不是《万象天衍阵》里的‘九宫锁灵’？”
云砚一愣，眯眼看向她：“你懂这个？”
“不懂。”她笑，“但我猜的。”
云砚哼了一声，低头摆弄算盘，一颗颗收回散落的算珠。“下次别乱碰阵眼，这不是你能玩的东西。”
“知道了。”她点点头，又问，“那您这阵，能借我练练手吗？”
“做梦。”
“加钱也不行？”
“加命也不行。”
洛玄离从阵外走来，剑气回收，斩相思重新归鞘。他看了眼云绵绵，皱眉：“又出血了？”
“小问题。”她摆摆手，“就是有点饿，刚才那口灵泉根本顶不住。”
洛玄离没说话，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块糖递过去。云绵绵眼睛一亮：“桂花味的？您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糖了？”
“上次你昏迷第三天，我翻你包袱发现的。”他淡淡道，“你说梦话，说想吃这个。”
云绵绵一怔，随即笑出声：“师叔，您该不会还偷看过我日记吧？”
“我没那闲工夫。”他顿了顿，“但你枕头底下那本《如何科学养崽》，我确实翻过。”
云绵绵：“……”
云砚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等等，你们俩一个二十一岁一个七岁，聊什么养崽？”
“年龄是数字。”云绵绵理直气壮，“灵魂才是关键。”
“那你灵魂几岁？”
“看心情。”她舔了口糖，眨眨眼，“今天七岁，明天可能就二百岁了。”
云砚翻白眼：“难怪系统选你，合着是个戏精。”
正说着，空中忽有残影一闪。林素婉的脸在黑雾中浮现，只剩一抹虚影，声音沙哑：“你们……杀不死我的……只要她活着，我就永远……”
云绵绵抬头，直视那残念，语气平静：“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杀你。”
林素婉一僵。
“我要让你一直活着。”她笑了笑，“活到看我登顶仙界，活到看你什么都不是。”
残影剧烈晃动，最终“砰”地炸开，化作飞灰。
云砚啧了声：“狠啊，精神攻击比雷劫还猛。”
云绵绵没接话，只是望着那道为洛玄离打开的缝隙。金光仍在流转，血痕未干。
她低声说：“这次……没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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