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灶台上的水壶嘴儿刚冒出第一缕白气，慕晴就醒了。她没急着起身，手指先摸了摸枕头底下——那枚军绿纽扣还在，边角温温的，像是夜里被人偷偷焐过。
外屋传来窸窣响动，江安正踮脚够柜顶的布包，小脸憋得通红，嘴里还念念有词：“作战物资……必须优先转移……”
“哟，谁封你当后勤部长了？”慕晴掀开被角，趿拉着鞋走出来，顺手把他从板凳上拎下来，“再蹦跶两下，咱家房梁就得塌。”
江安站稳了，理直气壮：“我这是战略部署！爹说了，搬家如行军，要快准狠！”说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列的‘家属随军必备清单’——棉鞋一双、弹弓一把、妹妹专用哄睡曲三首，还有……”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防策反鸡蛋两枚，已密封保存。”
慕晴差点被口水呛住：“你还真把那俩鸡蛋留着？”
“当然！”江安一挺胸，“这是敌方试探的铁证！等见了爹，我要当面汇报村情动态。”
慕晴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他魔怔了，忽听见怀里江悦哼唧两声，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看。
“哟，小祖宗也醒了？”她把闺女抱起来，轻轻拍着，“知道不？咱们马上就要坐大卡车，去部队找你爹啦。那边有高高的旗杆，宽宽的操场，还有专门给你晒褯子的太阳地。”
江悦听不懂，但听见“爹”字，咧嘴就笑，口水直接顺着下巴流到她袖口上。
慕晴啧了一声：“哎哟，这叫啥欢迎仪式？吐我一身算立功？”
话音未落，院门口传来脚步声，张婶的声音又响起来：“慕晴啊，听说砚洲来信了？是不是能随军了？”
江安耳朵一竖，蹭地窜到门后，扒着门缝往外瞧，小声嘀咕：“可疑人员接近，请求支援。”
慕晴一把将他拽回来：“别整那些没用的，人家就是来问个信儿。”她拉开门，笑着应道：“是呢，手续批下来了，这两天就得收拾东西。”
张婶眼睛一亮：“哎哟我的乖乖，可算熬出头了！砚洲那孩子也不容易，三年倒霉运，自从你进门，连炊事班蒸馒头都不炸锅了，可见是命里相合！”
江晴笑了笑，没接这话。她心里清楚，江砚洲运气转好，哪是因为什么命理，分明是她那“岁岁平安”空间暗中替他涤荡了霉气。只是这事，打死也不能说。
张婶还想往里探头，江安立马横身一挡，跟个小门神似的：“张奶奶，现在不能进！正在进行搬家总动员，闲杂人等请绕行！”
“你这小猴崽子！”张婶笑骂一句，到底没硬闯，只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热乎乎的红薯塞过来，“给孩子们路上吃。”
江安盯着那红薯，眼神警惕：“这……有没有下毒？”
“下你个头！”张婶拍了他一下，“再胡说八道，下次不给你带糖了！”
等人走远了，江安才松口气，把红薯放进筐里，嘀咕：“我看她眼神闪烁，举止可疑，极有可能是敌方派来的糖衣炮弹。”
慕晴听得直乐：“行了行了，再疑神疑鬼，小心你爹回来先查你思想觉悟。”
她转身进了里屋，拉开柜子开始翻找。厚袄、棉裤、孩子的褯子、江砚洲去年落下的旧围巾……一件件往外拿，堆了半炕。
正忙活着，指尖忽然触到一层滑腻的布料——是条月白色的细棉里衬，软得像云，还是她用空间灵泉反复浸泡过的，专给江悦做贴身小衣用的。这种料子村里根本没有，要是被人看见，准得追问来路。
她不动声色地把布料叠好，悄悄塞进腕间银镯。意识一动，空间田圃角落的暗格轻轻弹开，她将布料放进去，又顺手抓了把空间产的精细盐巴塞进布包——这玩意儿炒菜香，还不结块，比供销社买的强十倍，但也不能多带，免得惹眼。
江安抱着木枪跑进来：“娘！我申请把我的秘密基地也搬走！”
“啥秘密基地？”
“就是咱家后墙那个狗洞！”江安一脸严肃，“那是我观察敌情的最佳据点，没了它，我怎么保卫家园？”
慕晴：“……那是你偷溜出去看牛打架的地道吧？”
“战术演练！”江安义正言辞，“而且我还藏了半块饼，万一战时断粮，还能应急！”
“行行行，”慕晴揉了揉眉心，“那你赶紧挖出来，别等搬家那天，部队领导来接咱们，你正撅着屁股在洞里掏饼，像话吗？”
江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拔腿就往外跑。
慕晴摇摇头，继续收拾。翻到箱底时，手一顿——江砚洲那件旧军大衣还在，领口有些发毛，袖口也有处针脚歪歪扭扭，是她去年冬天偷偷补的。
她抖了抖大衣，想起那晚他抱着枕头咬得嘎吱响，就因为她提了一句李寡妇碰了他肩头草屑。那时他还说不出口，只能用牙齿发泄委屈。现在倒好了，光明正大娶了她，还能把她们娘仨接去部队团圆。
她把大衣叠得整整齐齐，放进随身包袱最里层，低声说：“这次不用躲了，你想抱就抱，想赖着不撒手也行，反正没人赶你。”
江安这时跑了回来，手里攥着油纸包，满脸悲壮：“娘，饼……已经长毛了。”
“那就扔了。”
“可这是战略储备粮！”
“长毛的战略储备粮吃了会拉肚子，拉肚子就不能站岗，不能站岗就不是合格军人。”慕晴一本正经，“懂了吗？”
江安沉默良久，终于含泪点头：“我……我向组织交还剩余物资。”
慕晴忍着笑，把最后几件衣服塞进箱子，盖上盖子，用力按了按。江安立刻冲上来，举着粉笔嚷：“该写字了！该写字了！”
她接过粉笔，在箱面上工工整整写下四个大字：**江家·团圆**。
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字迹上，灰尘在光柱里打着旋儿，像一群小虫子跳着舞。
江悦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小手无意识地抓住她衣角。
江安仰头问：“娘，咱们啥时候出发？”
“明天就开始倒计时。”她把女儿往上托了托，笑着说道，“从今往后，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数日子，离见爹又近一天。”
江安立刻立正，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正说着，门外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是隔壁王奶奶，提着个竹篮，笑眯眯地走近：“慕晴啊，听说你们要走了？我给你们带了点咸菜……”
江安一听，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双手叉腰：“报告！发现疑似策反行动！目标携带不明腌渍物，请求封锁现场！”
慕晴还没来得及拦，就见他猛地抽出腰间木枪，往地上一横，大喝一声：“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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