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准了”的第二天，苏妙妙就带着她的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皇宫。
她承包的，是专供普通侍卫和太监吃饭的西大厨房。
这里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油腻的杂物间。灶台被熏得漆黑，墙角堆着发霉的菜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馊水和油烟混合的难闻气味。
跟着她来的庖丁，一踏进门就差点被熏得背过气去，捂着鼻子，老脸皱成了苦瓜。
“王妃，这……这是人待的地方吗？这地方做出来的饭，猪都不吃！”
“所以才需要我们来拯救啊！”苏妙妙却像是没闻到那股味儿，双手叉腰，眼中闪烁着改造旧房一般的兴奋光芒。
【开玩笑，这不就是大型厨房改造真人秀现场吗？我最喜欢这种从脏乱差到高大上的逆袭剧本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图纸，这是她熬了一宿画出来的“厨房优化方案”。
“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分组行动！”她像个总指挥官一样，开始发号施令，“第一组，负责清洗！墙壁、地面、灶台，所有犄角旮旯，都给我用草木灰和热水刷三遍！务必做到光可鉴人！”
“第二组，负责规整！把所有还能用的锅碗瓢盆清点出来，不能用的直接扔掉！按照我图纸上的‘生熟分离区’、‘洗切配区’、‘烹饪区’重新摆放！”
“庖丁老爷子，您德高望重，就负责带着第三组，检查咱们运进来的新食材！今天开业第一炮，必须打响！食材品质，就是咱们的生命线！”
一声令下，“火凤祥”调来的精英伙计们立刻行动起来，热火朝天的场面，与这死气沉沉的西大厨房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哟，秦王妃这阵仗，可真是比得上咱们御膳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要在这儿另立一个天子御厨呢。”
来人正是御膳房的管事，刘大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御膳房的帮厨，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苏妙妙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刘大厨来得正好，快请进，来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
【典型的职场老油条，带着人来挑刺了。别急，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降维打击。】
刘大厨背着手，像巡视领地的狗一样，在焕然一新的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口巨大的铜锅前。
这口锅，是苏妙妙特意让人打造的“鸳鸯锅”放大版，中间用隔板分开，锅沿上还带着几个漏勺。
“王妃娘娘，恕小人眼拙。”刘大厨指着那口锅，故作不解地问道，“您这是打算……煮猪食吗？这般大的一锅乱炖，如何能保证菜品的味道？这可是皇宫，不是乡下的大车店。”
“刘大厨有所不知。”苏妙妙拍了拍那口大锅，神秘一笑，“我这叫‘火锅’，是我们秦王府待客的最高礼仪。至于味道嘛……一会儿开饭的时候，刘大厨若是不嫌弃，可以留下来尝尝。”
“那小人可就不客气了。”刘大厨皮笑肉不笑地应道。他今天就是奉了某些人的意，特意来找茬的。他就不信，这么一个毛丫头，真能翻出什么花来。
***
午时，侍卫营的操练结束。
几百名身强力壮的汉子，浑身是汗地涌向了西大厨房。他们已经做好了吃水煮白菜和硬馒头的准备，脸上满是疲惫。
然而，当他们推开饭厅大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昏暗油腻的饭厅，此刻窗明几净。十几张大圆桌摆放得整整齐齐，每张桌子中间，都放着一口热气腾腾、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大铜锅。
锅里一半是红彤彤的汤底，飘着辣椒和花椒，香气霸道；一半是乳白色的浓汤，浮着枸杞和红枣，味道醇厚。
桌子周围，摆满了长条形的盘子。盘子里，是切得薄如蝉翼的牛羊肉卷，洗得干干净净的绿叶蔬菜，白嫩的豆腐，弹滑的鱼丸……琳琅满目，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这是什么？”一个年轻的侍卫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
“都愣着干什么？开饭了！”苏妙妙站在一张桌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精神十足地喊道，“今天咱们食堂开业大酬宾！大家随便吃，管够！桌上的肉和菜没了，就去那边的取餐台自己加！唯一的规矩，就是不许浪费！”
侍卫们面面相觑，还是有些迟疑。
这时，侍卫营的统领，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陈统领，大步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这阵仗，又看了一眼苏妙妙，抱拳道：“王妃，这……”
“陈统领，别客气！快坐！”苏妙妙跳下桌子，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一个座位上，亲手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在红汤里涮了七八下，蘸上调好的麻酱料，递到他碗里，“尝尝！保证你吃完这一顿，下午操练的力气都能多一倍！”
陈统领将信将疑地将那片羊肉塞进嘴里。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鲜、香、麻、辣，混合着肉的嫩滑和酱料的浓郁，各种滋味在口腔里瞬间爆炸开来！他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没吃过这么带劲的东西！
“好吃！”他憋了半天，只吐出这两个字，然后便抄起筷子，自己动手，大快朵颐起来。
有了统领带头，其他的侍卫们再也忍不住了。他们“呼啦”一下围坐到桌边，学着陈统领的样子，开始涮肉、涮菜。
整个饭厅，瞬间从沉默压抑，变成了热火朝天的美食天堂。
“我靠！这牛肉也太嫩了！”
“这辣锅带劲！吃得浑身冒汗，爽！”
“还是那边的骨头汤好，喝一口，感觉骨头都舒坦了。”
汉子们吃得满头大汗，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他们看向苏妙妙的眼神，也从最初的陌生和敬畏，变成了由衷的感激和钦佩。
躲在角落里，准备看笑话的刘大厨，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这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象中那种乱糟糟、如同嚼蜡的“大锅饭”根本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热闹、并且看起来……异常美味的用餐方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顿饭”了。这是一种能将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带着魔力的仪式。
***
就在饭厅气氛达到顶峰时，门口忽然传来内侍高亢的通报声。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哗啦”一声，整个饭厅的侍卫们，全都扔下筷子，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喧闹的饭厅，瞬间鸦雀无声。
苏妙妙心里“咯噔”一下。
【好家伙，说曹操曹操到。我这开业典礼，剪彩的嘉宾咖位有点太高了吧？】
她连忙整了整衣衫，和同样闻讯赶来的墨渊一起，上前行礼。
皇帝墨曜一身常服，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卫，又看了看那些热气腾腾的火锅，脸色看不出喜怒，但眼神里明显带着审视。
皇后跟在他身侧，依旧是那副端庄贤淑的模样，只是看向那些食物的眼神，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而太后，则被宫女搀扶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番新奇的景象，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都起来吧。”墨曜淡淡地说道，目光最后落在了苏妙妙身上，“九弟妹，你这‘食堂’，办得倒是……有声有色。”
他特意加重了“有声有色”四个字，带着明显的讥讽意味。
“回陛下，臣妇只是想让护卫皇城安危的将士们，吃顿热乎饭，好更有力气为陛下效力！”苏妙妙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时，刘大厨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墨曜面前，痛心疾首地哭诉道：“陛下！您看看，这成何体统！君臣有别，尊卑有序！如今这饭厅，喧哗吵闹，与市井酒馆何异？秦王妃此举，是乱了宫里的规矩，损了皇家的威严啊！”
墨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苏妙妙，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苏妙妙却一点也不慌，她转向刘大厨，问道：“刘大厨，我只问你一句，你觉得，是皇家的‘面子’重要，还是将士们的‘里子’重要？”
“这……”刘大厨一时语塞。
苏妙妙不再理他，转身对着墨曜，朗声说道：“陛下，臣妇以为，最大的规矩，是让保卫我们的人吃饱饭。最大的威严，是让将士们心甘情愿地为您卖命！他们吃的每一口热饭，都会化作忠诚和力气，守护着这座皇宫，守护着您。如果只是因为吃饭热闹了些，就要让他们继续啃冷馒头、喝清汤，那伤的不是臣妇的脸，而是将士们的心，是陛下的仁德啊！”
这番话，掷地有声。
那些刚刚起身的侍卫们，个个挺直了胸膛，看着苏妙妙的眼神，充满了感动和认同。陈统领更是激动得双拳紧握，虎目含泪。
墨曜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
他没想到，苏妙妙居然能当着他的面，如此直白地“煽动军心”。可偏偏，她说得句句在理，让他无法反驳。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太后缓缓开了口。
“皇帝，哀家倒觉得，这丫头说得有几分道理。”老太太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哀家在这宫里待了一辈子，看的都是冷冰冰的规矩。今天看到这些孩子们能吃得这么开心，哀家心里也跟着高兴。这股子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好，好得很啊。”
太后一锤定音，墨曜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母后说的是。”他顺着台阶往下走，但显然还不甘心，他指着那翻滚的红汤，对苏妙妙说道：“只是这东西，红得吓人，真的能吃？”
“陛下尝尝便知。”苏妙妙立刻抓住机会，冲着墨渊使了个眼色。
墨渊心领神会，亲自取来一套干净的碗筷，烫好，又涮了一片最嫩的里脊肉，在香油蒜泥的蘸料里滚了一圈，呈给墨曜。
李德全立刻上前，用银针试了毒，又亲自尝了一口，确认无事后，才递给墨曜。
墨曜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片肉送入了口中。
然后，他的表情，就和刚才的陈统领，如出一辙。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不解，和被美味击中后的一丝茫然。
“这汤底，似乎有南疆的香料？”一旁的皇后，忽然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好见识！”苏妙妙立刻答道，“臣妇在母亲留下的手札里看到过，说南疆气候湿热，当地人便喜欢用这些香料来烹煮食物，既能开胃，又能祛湿强身。臣妇想着将士们操练辛苦，便学着用了几分。”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兰因”和“南疆”上，再次加深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可疑”形象，让他更想把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
【来吧，怀疑吧！你越是怀疑我跟南疆有关系，就越会顺着我的剧本走，同意我们去南疆查案！】
太后尝了一口白汤里的菌菇，满意地点了点头：“嗯，鲜美。比御膳房那些做得腻腻歪歪的汤羹，爽口多了。”
有了太后和皇帝的“试吃报告”，这场风波，算是彻底平息了。
墨曜最终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胡闹，但尚可入口”，便带着人离开了。
刘大厨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他们一走，整个饭厅，爆发出比刚才还要热烈的欢呼声！
陈统领大步走到苏妙妙面前，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郑重地抱拳，深深一揖。
“王妃，末将……替我这几百号兄弟，谢您了！”
这一拜，是心悦诚服。
苏妙妙知道，从今天起，她在这皇宫里，便有了第一批最坚实、最可靠的拥护者。
她的“皇宫食堂承包计划”，第一步，大获全功。
而那看似只是一场普通饭局的“多方会谈”，实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博弈。苏妙妙用一顿火锅，不仅征服了侍卫们的胃，也巧妙地应对了皇帝的试探，巩固了太后的支持，为自己接下来的所有计划，铺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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