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发起的舆论战，如同一场无形的瘟疫，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迅速蔓延。
各种版本的流言，从最初的“功高震主”，演变成了匪夷所思的“妖妃祸国”。一时间，秦王府和“火凤祥”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秦王府对此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们既不辟谣，也不辩解，仿佛那些足以诛九族的罪名，都只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猜测皇帝会如何处置这烫手山芋时，一道圣旨，再次震惊了整个朝野。
——十日后，恰逢万寿节，陛下将于太和殿大宴群臣，并特命护国夫人苏妙妙，承办此次御宴的“晚宴”部分，以“新式佳肴”，与众同乐。
这道旨意，信息量巨大。
首先，皇帝没有被谣言影响，反而给予了苏妙妙前所未有的荣宠。在万寿节国宴上展示“新式佳肴”，这等于是给了她一个在全天下权贵面前，为自己和“火凤祥”正名的机会。
其次，这也是一次公开的表态。皇帝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人，苏妙妙是他的人，火凤祥的生意，有他撑腰。
这无疑是对贤妃那场声势浩大的舆论战，最响亮、最有力的一次回击。
京城里的风向，一夜之间，变得微妙起来。
***
万寿节，当晚。
太和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内外命妇，皆盛装出席，按品级落座。悠扬的宫廷雅乐在殿内回响，气氛庄重而肃穆。
苏妙妙与墨渊并肩坐在最前排的亲王席位上，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
她今日穿了一身赤红色的宫装，款式依旧简洁，没有任何繁复的刺绣，却因那极致的色彩，在满殿的锦绣华服中，显得格外醒目。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在疯狂吐槽。
【我的天，这古代的国宴也太无聊了吧？一道菜上来，先听礼官念半天祝词，然后皇帝动一筷子，大家再跟着动一筷子。吃个饭跟上坟一样，气氛这么沉重，怎么消化得了？】
她悄悄捅了捅身边的墨渊：“哎，你说我现在要是站起来，给大家唱首‘生日快乐歌’，会不会被当场拖出去砍了？”
墨渊目不斜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试试。”
苏妙妙撇撇嘴，只好继续扮演一个端庄的王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按照惯例，接下来便是才艺表演，为宴会助兴的环节。
几位公主和亲贵之女，先后表演了歌舞、琴艺。虽是精彩，却也都是些意料之中的节目。
就在这时，一身月白宫装，气质温婉如水的贤妃，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对着上首的皇帝盈盈一拜。
“启禀陛下，今日是您的万寿佳节，臣妾也备了一曲，想为您抚琴助兴。”
“准。”皇帝墨曜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很快，便有宫人抬上一架古朴的七弦琴。贤妃素手轻扬，指尖在琴弦上拂过，一串清越的琴音便如流水般淌出。
不得不说，贤妃的琴技确实是顶尖水准。一曲《高山流水》，被她弹得是意境悠远，引人入胜。殿内众人，无不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贤妃此曲，技艺又精进了。”皇帝淡淡地夸了一句。
贤妃起身谢恩，目光却状似无意地，飘向了苏妙妙的方向。
“陛下谬赞了。臣妾这点微末技艺，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她柔柔一笑，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全殿的人都听到，“说起来，臣妾久闻护国夫人多才多艺，不仅有经商的奇才，想必在琴棋书画上，也定有不凡的造诣。不知今日，可否让臣妾与众位姐妹，一饱眼福？”
来了！
苏妙妙心里“咯噔”一下。
【好家伙，鸿门宴2.0版本！上次是茶话会孤立我，这次是国宴上捧杀我。明知道我五音不全、四肢不勤，还非要我上台表演，这是想让我在全天下人面前出丑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妙妙身上。有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为她捏一把汗的。
连墨渊的眼神，都沉了下来。
苏妙妙却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冲着贤妃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多谢贤妃娘娘抬爱。不过，这弹琴画画，都太雅了，配不上我这俗人。今天既然是给陛下祝寿，图的就是个热闹喜庆，我倒是有个小节目，能活跃活跃气氛。”
她说完，也不等皇帝发话，便走到了大殿中央。
她既没有要琴，也没有要笔墨，只是清了清嗓子，对着皇帝和满朝文武，朗声念道：
“麻辣牛油，鲜香浓郁，一箸入口，三魂通透！”
“番茄牛膝，酸甜开胃，养颜美容，青春永留！”
“山珍菌菇……”
她竟然，把那日在御花园念过的广告词，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绘声绘色地表演了一遍！
而且，这一次，她还加上了动作和节奏，念得是抑扬顿挫，铿锵有力，颇有几分后世“洗脑广告”的神韵。
整个太和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诗？不像。词？更不像。这直白粗俗的词句，简直是对“风雅”二字的公然挑衅！
礼部尚书，也就是贤妃的父亲林如海，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正要出列参她一本“有辱国体”。
上首的皇帝墨曜，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一锅解千愁，火凤暖神州’！”他抚掌大笑，指着苏妙妙道，“有趣，实在是有趣！朕今日就想看看，你这能解千愁的火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皇帝金口一开，直接为这场闹剧定了性。
林如海憋得满脸通红，只能悻悻地退了回去。
贤妃那张温婉的脸上，血色尽褪，捏着丝帕的手，指节都泛白了。她精心设计的羞辱，又一次，被苏妙妙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粗暴的方式，给化解了。
“来人！”苏妙妙得了圣旨，立刻像个总导演一样，拍了拍手。
殿外，早已准备就绪的王府下人和御膳房的太监们，推着一辆辆设计精巧的小车，鱼贯而入。
每辆小车上，都装着一整套标准的“火凤祥”火锅用具。从光亮的紫铜小火锅、无烟的环保炭，到分门别类装在九宫格木盒里的菜品，再到几小罐密封好的特色蘸料，一应俱全。
训练有素的宫人们，迅速将这些东西，分发到每一个宴席的桌上。
这高效、标准化的流程，让看惯了宫廷御膳繁琐流程的百官们，都看傻了眼。
“陛下，各位大人，各位夫人。”苏妙妙站在殿中，手持一根……嗯，临时代替话筒的鸡毛掸子，开始了自己的“产品发布会”。
“今日，臣妇为大家带来的，便是‘火凤祥’的招牌——九宫格御品锅。”
她指着桌上的小火锅介绍道：“此锅，一锅可容纳九种不同口味的汤底，从霸道的川蜀麻辣，到温润的广府猪肚鸡，再到清雅的江南菊花鲜，应有尽有。无论您是南人还是北人，口味是轻是重，都能在这一锅之中，找到自己的最爱。这，叫‘定制化体验’！”
“再看我们的菜品。”她又指向那些精致的菜碟，“所有肉类，都由我们秦王府的专业厨师团队，手工切制，保证薄厚均匀，入水即熟。所有蔬菜，都采摘于京郊皇家农庄，保证新鲜无害。这，叫‘供应链管理’！”
“最重要的是，”苏-妙-妙-提高了音量，“火锅的精髓，在于一个‘涮’字。大家一起动手，吃自己想吃的，聊自己想聊的。这不仅是吃饭，更是一种全新的社交方式！这，叫‘打破圈层，共享欢乐’！”
【嘿嘿，看我用21世纪的互联网黑话，降维打击你们这群封建土包子！】
满朝文武，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虽然听不懂那些“体验”、“管理”、“圈层”的词，但他们看懂了。
这秦王妃，不是在做菜，她是在构建一种全新的餐饮文化。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简直是胡闹！”礼部尚书林如海终于忍不住了，出列奏道，“陛下，万寿国宴，何等庄重！岂能容此等市井之徒的杂耍之术登堂入室？让满朝公卿，如贩夫走卒般，围着一口锅自己煮食，成何体统！国体何在！祖宗规矩何在！”
他的话，也代表了许多老臣的心声。
贤妃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妙妙却不慌不忙，看向林如海，笑眯眯地问道：“林大人，您说这是市井之术。那敢问，昔日太祖皇帝，与开国将领们，在军帐之中，围着一口行军锅，煮马肉、饮烈酒，共商国是，算不算市井之术？”
林如海一噎。
“您说这有违规矩。那敢问，百姓为天，社稷为重，与民同乐，是不是天子该有的胸怀？如今，这火锅已风靡京城，深受百姓喜爱。陛下在国宴上，与百官同品百姓之食，体察民间之味，这不正是一代明君的仁德体现吗？”
【跟我玩道德绑架？我直接给你上升到祖宗家法和爱民如子的高度！】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林如 .
“臣妇只是就事论事。”苏妙妙对着皇帝遥遥一拜，“陛下圣明，自有决断。”
“哈哈哈哈……”墨曜再次大笑，他指着林如海，“林爱卿，你这脑筋，是该转一转了。朕觉得，护国夫人说得很有道理！今日，朕就要和众爱卿，一起尝尝这民间的味道！”
皇帝再次表态，彻底堵住了所有反对者的嘴。
贤妃看着自己的父亲被驳得哑口无言，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她深吸一口气，也站了出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婉贤淑的笑容。
“护国夫人的火锅，的确新奇有趣。不过，说到火锅，臣妾也略通一二。”她柔声说道，“臣妾的家乡，也有一种清雅的菊花火锅，最是讲究食材的原汁原味。今日斗胆，也想做出来，为陛下的御宴，再添一道风味，不知可否？”
她这是要……正面宣战！
【哟呵？不搞阴的，要来阳谋了？想在我的专业领域打败我？有点意思！】
“好啊！”不等皇帝开口，苏妙妙就抢先应道，“有对比，才有鉴别嘛！正好也让大家品评一下，是娘娘的阳春白雪更胜一筹，还是我这下里巴人更接地气！”
她直接把这定义成了一场比赛。
气氛，瞬间被点燃了。
很快，贤妃命人准备的食材和锅具也被抬了上来。
与苏妙妙那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九宫格不同，贤妃的菊花火锅，充满了文人雅士的精致与风雅。
银制的锅底，盛着清如泉水的鸡汤，上面漂浮着几朵金黄的秋菊和鲜红的枸杞，美得像一幅画。配菜是现杀的、片得薄如白纸的鱼片，还有一些精致的菌菇和豆腐。
两边同时开火。
苏妙妙这边，随着牛油锅底的融化，一股霸道浓郁的麻辣鲜香，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勾得人食指大动，口水直流。
而贤妃那边，则是清淡雅致的菊花香气，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两种味道，两种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快，两边的火锅都好了。
皇帝象征性地，先品尝了贤妃的菊花鱼片。
“嗯，清淡鲜美，不错。”他点了点头，评价中规中矩。
然后，他示意李德全，为他涮了一片来自苏妙妙这边的麻辣毛肚。
红油滚滚的毛肚，在特制的蒜泥香油碟里一蘸，送入口中。
下一秒，墨曜的眼睛，猛地亮了！
麻、辣、鲜、香、脆，几种极致的口感和味道，在他口腔里瞬间爆炸开来！那股酣畅淋漓的刺激感，让他这个平日里饮食清淡的帝王，都忍不住额头冒汗，大呼过瘾！
“好！这个好！”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又夹了一筷子肥牛。
有了皇帝的带头，百官们也纷纷动筷。
年轻的官员和武将们，立刻就被那热辣滚烫的滋味所征服，一个个吃得是大汗淋漓，不亦乐乎，现场气氛一片火热。
而那些年长的文臣，则更偏爱贤妃那边的清淡口味。
但很明显，从场面上看，苏妙妙这边，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因为她提供的，不仅仅是味道，更是一种气氛，一种释放天性、畅所欲言的氛围。
贤妃看着眼前这几乎失控的热闹场面，看着那些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朝臣，此刻竟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她那张维持了一晚上的完美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她输在，她还在用贵族的思维，去烹制一道孤芳自赏的菜。
而苏妙妙，却用平民的智慧，点燃了一场属于所有人的狂欢。
这场万寿国宴，最终，变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火锅大会”。
苏妙妙和她的“火凤祥”，在一夜之间，名动天下。那些关于“妖妃”、“巫蛊”的谣言，在这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气面前，不攻自破，成了一个笑话。
宴会散场时，苏妙妙感觉自己累得快要散架，但精神却无比亢奋。
墨渊走过来，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眼底是藏不住的骄傲与笑意。
“回家吧，我的……大功臣。”
苏妙-妙-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钟粹宫的方向，贤妃那抹清冷孤寂的背影，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K.o.！第一回合，完胜！】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经此一役，她与贤妃之间，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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