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在洗手间里磨蹭了许久,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驱散心头的纷乱。
她希望,等自己再下去时,傅斯能识趣地带着苏墨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到安静的走廊时,心猛地沉了下去。
走廊尽头,靠近楼梯口的位置,苏墨正斜倚着墙壁站在那里。
他并没有看向她这边,而是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楼下宴会厅的某个角落。
江寻知道,他不是在看风景,他是在等她。
只为了一次看似偶然的擦肩而过。
江寻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似乎察觉到她的出现,苏墨没有回头,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低沉喑哑:
“好久不见,阿寻。”
江寻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前一小块光洁的地板,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苏墨维持着看向楼下的姿势:“知道你们在玄州,但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你。”
“……嗯。”
“她……还好吗?”
“……嗯。”
“你呢?”他终于问到了她。
江寻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发出一声:“……嗯。”
苏墨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精心打扮过的侧脸上,走廊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紧绷的下颌线。
他的眼神里很温柔,很多的是怀念,轻声说:
“阿寻,你今天……真好看。”
江寻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嗯。”
苏墨沉默了片刻,像是斟酌了许久,才用更轻的声音问出:“你和他……?”
江寻没有犹豫,立刻回答:“假的。”
苏墨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沉重,只回了一个字:“……嗯。”
两人之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走廊尽头隐约传来的乐曲声和楼下模糊的谈笑声,更衬得此处的寂静震耳欲聋。
还是苏墨先打破了沉默,压抑的声音轻轻流淌出来:
“我……很想你。”
江寻咬住了下唇,这一次,她无法再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她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
苏墨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继续说着:“不管怎么样,今天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江寻依旧沉默。
“阿寻,”苏墨的声音更轻了,像怕惊扰了她,“累了,就回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会一直等着你……”
她微微抬头,眼眶泛红,声音有些哽咽:
“不要等……我……我不会回去……”
苏墨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强忍的泪水,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笑,笑容里充满了无力感:“阿寻,我做不到……”他仿佛用尽了力气,才说出那个名字,“如果不是小晚……算了……”
他终究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让江寻没有办法承受。
江寻重新低下头,沉默不语。
苏墨最后轻声说道:“你等会儿再下来吧。”
说完,他没有停留,沿着走廊另一侧,踩着孤寂离开。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江寻缓缓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仰起头,拼命眨着眼睛,不让蓄满的泪水滑落。
累了,就回来。
我会一直等着你。
这两句话,像最温暖的阳光,也像最沉重的枷锁,勒得她生疼。
江寻在洗手间里又待了一会儿,整理好妆容,才深吸一口气,重新走下楼梯。
让她没想到的是,回到座位时,傅斯和苏墨竟然还在。
面前的茶几上又摆了不少空酒杯,傅斯正和苏墨聊得投入,似乎没注意到她回来。
江寻默默坐回沈知远身边,视线依旧习惯性地投向窗外,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知远伸出手,将她的脸轻轻扭了过来,迫使她与他对视。
他的指尖带着微醺的热度,抚过她的眼角:“哭了?”
江寻立刻扭开脸,避开他的触碰,否认:“没有,洗手的时候不小心崩上的水。”
坐在对面的苏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着江寻的镇定和沈知远的亲昵,忽然开口,声音温和:“沈少,真羡慕你。”
沈知远挑眉,似乎没理解他这没头没尾的羡慕从何而来,只是顺着话头反问:“苏少有喜欢的人吗?”
苏墨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唇边漾开些许落寞的笑意:“有一个……不过,跟人跑了。”
傅斯闻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跟人跑了,你还这副念念不忘的样子干嘛?天涯何处无芳草!”
苏墨淡淡开口,传入每个人耳中:“不怪她。”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江寻低垂的侧脸,又很快移开,“是带她跑的人……太可恶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会一直等她回来……”
傅斯看着他这副深情又固执的模样,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行了行了,不提这些伤感情的事了,你这次来玄州,就只是为了给老爷子祝寿?什么时候回去?明天一起吃饭?”
苏墨放下酒杯,语气恢复了几分商人的从容:“有个生意要谈。”他报了一个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的项目名字。
沈知远听后,眼神疑惑:“那个生意?不是一直是白家在做的么?不是什么大生意,值得苏少亲自来抢?”
江寻心里咯噔一下。
他肯定是知道了酒吧的事情,特意来找白家麻烦,为苏晚出气来的!
苏墨笑了笑,理由找得天衣无缝:“嗯,和白家有点过节,他们在海市的一个项目,横插了一脚,让我们苏家损失了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所以来玄州,给他找点麻烦,教教他……不要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去。”
沈知远听了,目光再次转向江寻,这一次,他的视线甚至在她脖颈以下的区域停留着。
江寻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侧了侧身子,心里疯狂吐槽:完了完了!苏墨你还不如不说呢!这么一说,沈知远这个多疑的狗男人更怀疑了!他肯定觉得我跟白家这事有牵连,或者觉得我和你之间有什么!
苏墨仿佛没注意到沈知远的目光,对着傅斯开口邀请,这次带上了沈知远:“明天晚上一起吃饭?沈少也一起?”
沈知远盯着江寻看了几秒,又看了看苏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
苏墨没有直接问江寻,他知道自己不能问,但他希望,明天晚上,她能在场。
接下来的时间,江寻为了落实自己的计划,卖力地找各种理由给沈知远敬酒。苏墨,似乎察觉到了江寻的意图,也不着痕迹地加入,以各种生意往来、校友情谊等理由,频频与沈知远碰杯。再加上傅斯在一旁,气氛热烈,沈知远饶是酒量不错,也被这三人联手灌得眼神开始迷离,醉意明显。
眼看时机成熟,江寻凑到沈知远耳边,关切的问:“沈总,您喝多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老宅房间都准备好了。”
沈知远揉了揉眉心,含糊地说:“回……回公寓……”他想了想,似乎觉得不方便,改口道,“算了……去酒店吧,离公司近的那家。”
江寻心里乐开了花:“好的,沈总,我送您去酒店。”
另一边,傅斯也喝得差不多了。
苏墨看着这情形,干脆提议一起送他们去酒店。于是,一行人离开了沈家老宅,在沈知远公司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入住。
苏墨先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傅斯扶进房间,扔到床上安顿好。
然后,他来到了沈知远的套房。
推开虚掩的房门,他看到江寻正蹲在床边,费力地帮沈知远脱掉鞋子和外套。她的动作很专注,没有丝毫暧昧,更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在照顾醉酒的老板。
她帮沈知远调整好睡姿,盖好被子,然后轻轻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将一室的酒气与沉睡隔绝。
苏墨站在客厅,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他清楚地看到,尽管沈知远醉得不轻,但江寻与他之间,没有任何逾越界限的举动。
她看沈知远的眼神,没有爱慕,只有疲惫。
江寻累得虚脱,直接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苏墨走过去,拿起一旁柔软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她。
想问她为什么会在沈知远身边,以这样一种微妙又危险的身份?想问她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回去照顾苏晚?想问她苏晚知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又为什么会同意?
更想问一句,这么久不见,她……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过他?
可是,看着她在碰到沙发靠背的瞬间就陷入沉睡的侧脸,所有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睡着了,她好像并不想多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苏墨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温柔又疼惜。
最终,他叹了口气,帮她掖了掖毯角,确保她不会着凉,然后才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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