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闻言就甩下万中庸，倏地来到明丞身边，一边检查他的耳朵只是灼伤，一边问道：“二哥儿，您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见到沈楠桃花眸中对万中庸的狠厉，全都转换成对明丞的忧心忡忡，让明丞人生头一次对自己说的谎话有些心虚。
明丞捉住沈楠胡乱摸索自己的手，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儿，只是耳朵有点疼而已。”
“真的？”沈楠有些不放心地问。
惹得小宫在旁边暗骂沈楠没出息，遇见明丞比宋晖还好忽悠，三言两语就被捋顺了毛。
“真没事儿。”明丞站起来扶着沈楠，转头瞥向万中庸。
只见万中庸透过层林尽染霜红的风景，看向宫廷广场，喃喃自语地说：“迫击炮怎么还没炸？”
“老万呐，做人不能太自作聪明，也不要跨专业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沈楠冷冷地鄙视着万庸说道。
沈楠从小玩弄枪械炮弹，深谙此道，一眼看出万中庸布置的迫击炮，属于美军淘汰下来的旧式武器。
标准射程的确能一发击塌宫廷广场，但实际射程受到环境影响和技术制约，威力大大减弱，加上——
沈楠想起迫击炮最终成哑弹的现实因素，感到很荒谬地说：“你不知道炮弹不能受潮吗？湿乎乎的炮弹能从炮筒里发出去就是奇迹！”
这话说的万中庸头脑顿时一懵，扭头凶神恶煞地看向那几个被侦查队摁倒在地的特务。
他破口大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万中庸向来习惯隐居幕后坐镇指挥，【戮首行动】是万中庸亲自布置的没错，但具体施行的人却是万中庸手底下那帮特务。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宋晖撇了撇嘴说道。
“五十步笑百步。”沈楠毫不留情地说。
宋晖自知理亏，不敢吱声。
回想起沈楠刚刚拆下炸弹的那一刻，宋晖脑子懵得一顿。
李尔福仍是咋咋呼呼地吼着，仿佛炸弹随时会爆炸似的，实则为了迷惑窃听器另一头的万中庸，让他麻痹大意。
沈楠动作极快地把哑弹投到院子里，并招呼宋晖跟着他走。
宋晖心中浮现巨大的疑惑显现到脸上，他想问沈楠和明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随即想起明绣嘱咐的话：明丞和沈楠说的话都是逢场作戏，甚至对自己人也会说谎。
沈楠忽然出声，语气冰冷至极：“这会儿我本该和我二哥儿一起去看阅兵式的，他一听说你出事，立马抛下我就奔过来，你还说他巴不得你死？呵呵，宋晖同志，做人眼瞎不能心也瞎吧？让我听着都心寒。”
就算再秉性愚直死板的人，也听得出沈楠极力克制着怒火，对宋晖的耐性告罄。
宋晖低头认错说：“我不该轻易中了敌人的陷阱，让尔福局长做出错误的判断，还把自己扔进去了，弄得您几位措手不及，都是我的责任。”
“得得得，李尔福是领导，他决策失误不需要你顶锅。”沈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顿了顿说道，“我心里明白这都是万中庸的阴谋诡计，你们明明能提前预防，却……”
如果明丞出了事，沈楠迁怒宋晖一辈子，也会恨自己一辈子。恨自己和明丞一起出的门，为何不能携手归家；恨自己在明丞转身离开时，又没有及时跟上他的脚步……
而今，看着被自己揍成猪头的万中庸，沈楠心闷难当，憋着一团火，对着李尔福没法发泄，因为担心影响到他的决策，对着见不着人影的明丞更是无处发泄。
哪怕明丞现在站到面前，沈楠也舍不得对他发火。
万中庸只能当了这个“受气包”，不过也没当多久就被明丞打断说：“得了，宋晖把万中庸押到局里候审吧。”
“这回可别让万中庸再跑了。”沈楠仍是不放心地补充说。
“用我的党性发誓，绝不再犯相同的错误。”宋晖目光坚韧地说。
他们扭头瞥向宋晖，仿佛在看二十五岁的明丞，二十岁的沈楠，和当年擅自行动导致冷俦牺牲的李尔清和林满堂，他们都是这般愧疚自责。
所幸宋晖的失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明丞，你刚刚说只要我全部交代就能从轻处罚才作数吗？”万中庸问道，像个溺水的人紧紧抱住一根脆弱的浮木。
明丞微微一笑说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万中庸脑子一片空白，沈楠担心他再出幺蛾子，直接把他打晕运走。
“这执法如风也太疯了吧？”看的宋晖瞠目结舌，其他人都装聋作哑。
侦查队都是李尔福培养的干警，反特小组都是明绣和苏苏在地下党时代的老战友，对打特务相当热情，只恨自己没能亲手揍他一拳，哪会向上级打沈楠的小报告。
押送万中庸的警车远去，明丞缓缓地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向来都是安抚犯罪分子的谎言。如果这都能从轻判刑，那么，他杀害的地下党同志和误杀的无辜人算什么？”
沈楠扶着明丞的手臂，默然不语。细细思来，沈近仁之死和万中庸脱不了干系，沈楠与万中庸称得上是杀父之仇。
万中庸自作孽，不可活。
忽而，蔚蓝的上空十几架战斗机轰然飞过，留下浓浓的黑烟。
“阅兵式要开始了！”沈楠猛然变得兴高采烈地说，“二哥儿，咱快走还能赶得上。”
旁边的小宫亦是说：“要不是因为万中庸，我现在应该和苏苏、小苟在宫廷广场听主席演讲呢。”
小宫一路从康州赶来，就被杨书记派来协助明丞他们收拾万中庸留下的烂摊子，心里比沈楠更憋屈。
沈楠和小宫都是舌毒嘴损不饶人，一路上把万中庸奚落的够呛，明丞只是默默旁听并不吭声。
宫廷广场上人声鼎沸，随着一声“人民万岁”，祖国脱胎换骨获得了新生。
明丞听着掌声雷动，也随着祖国获得新生一般，旧时阴影随之而散。
回首而望，沈楠对他明媚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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