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是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氛围中，结束闭关的。
历时近两月的潜心修复与巩固，他体内的伤势终于痊愈。金丹上的裂痕弥合如初，甚至因为经历了规则冲突的淬炼（以及师尊力量的强行维稳），变得更加坚韧凝实，金光内敛，隐隐透出一丝淡不可察的奇异纹路。神魂强度也更胜往昔，神识范围扩张了近倍，且更加灵动敏锐。
他的修为，已然稳固在金丹后期，距离大圆满也只有一步之遥。更重要的是，他对“规则”有了更清晰、更敬畏的认知，心态愈发沉稳。
然而，当他推开洞窟石门，呼吸到外界第一口清新空气时，却敏锐地察觉到，宗门的气氛有些不对。
灵气依旧充沛，山川依旧秀美。但来往的弟子们，脸上少了几分林凡夺冠归来时的兴奋与张扬，多了几分谨慎与肃然。巡逻的队伍更加频繁，护宗大阵的光芒似乎也一直维持在一个比往常更高的激活水平。
“林师兄！您出关了？” 一名值守在附近的内门弟子见到他，连忙上前行礼，眼神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崇敬，但语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 林凡颔首，“宗门近来可是发生了何事？我观诸位师弟神色似有不同。”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师兄明鉴。约莫半月前，确有宵小之辈意图不轨，以诡异邪术侵袭山门，当时正值外门大比，不少弟子都受了些惊吓。”
林凡心中一凛：“可知是何人所为？宗门损失如何？”
“回师兄，那邪祟来得突然，去得也诡异。据当时在场的师兄们说，他们只感觉一阵阴冷不适，天空暗了一下，然后……然后就恢复正常了。是尊者出手了！” 弟子脸上露出敬畏与狂热，“无人见到尊者如何出手，只知那邪祟瞬间湮灭，仿佛从未出现过。宗主有令，不得妄议此事，以免扰了尊者清静。”
尊者出手了？
林凡恍然。难怪宗门气氛如此，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对尊者雷霆手段的敬畏，更有一丝唯恐再次惊扰尊者的小心翼翼。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自豪。果然，有师尊坐镇，任何魑魅魍魉都休想侵犯玄天宗！
“我明白了。辛苦了。” 林凡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膀，后者受宠若惊地连道不敢。
林凡没有耽搁，径直前往主峰大殿拜见宗主玄玑真人。
玄玑真人见到林凡出关，感知到他身上那沉凝如山、隐带玄奥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欣慰。
“好！好！看来此次闭关，你收获匪浅！” 玄玑真人抚须笑道，随即神色又转为凝重，“想必你也听闻了前些时日之事。”
“是，弟子刚听值守师弟提及。” 林凡正色道，“师尊他……”
“尊者一切安好。” 玄玑真人语气带着无比的恭敬，“只是那等蝼蚁之辈的窥探，想必是惹得尊者有些不悦了。” 他顿了顿，看向林凡，意有所指，“林凡，你如今已是宗门栋梁，更是尊者亲传。外界目光聚焦于你，难免会带来风波。日后行事，更需谨慎，莫要再让些无谓琐事，扰了尊者清修。”
林凡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宗主的深意。上次归途遇袭，这次宗门被试探，恐怕都与自己法会夺冠，引来各方关注有关。自己确实是给师尊和宗门带来了麻烦。
“弟子明白！定当谨记！” 林凡肃然应道。
又与玄玑真人交谈片刻，了解了宗门近期事务后，林凡便告退离开。
他站在主峰之巅，俯瞰着云雾缭绕的宗门景象，心中感慨万千。实力越强，责任越大，牵扯的因果也越深。他必须更快地成长起来，不能总是依赖师尊的庇护。
他想立刻前往玄天殿，向师尊请安，汇报闭关所得，并表达歉意与感激。
但想到宗主方才“莫扰尊者清修”的叮嘱，他又有些犹豫。师尊刚刚因外界试探而“不悦”，自己此刻前去，是否会不合时宜？
沉吟片刻，林凡还是决定前往。只是不进入殿内，就在殿外远远行礼禀告即可。若师尊愿意见他，自然会有所指示；若不愿，他也能感知到。
……
玄天殿内。
陈默的状态，用“凄惨”来形容都算褒奖了。
能量：0.1%。
这是一个风中残烛般的数字。系统界面黯淡无光，大部分功能都已自动锁定，仅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核心运行以及对子镜的微弱能量供应——那画面已经模糊得如同高度近视的人摘掉了眼镜，还时不时地闪烁、断联。
他甚至连“坐”着的姿态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只能倚靠着冰冷的殿壁，感受着那近乎枯竭的能量核心传来的阵阵虚弱与刺痛。每一次子镜画面的闪烁，都牵动着所剩无几的能量，让他心惊肉跳。
他现在就像一台电量耗尽、即将自动关机的老旧手机，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当板砖砸人？前提是有人能拿起他。
“穷……太穷了……” 陈默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满脑子都是对能量的渴望。他甚至开始幻想，如果现在有人能给他贡献点功德值，或者带来点高能反应，让他吸上一口，让他做什么都行……当然，社交除外。
就在这时，他那模糊不清的子镜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凡？
陈默一个激灵，强行凝聚起一丝精神。
只见林凡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来到殿外求见，而是停在距离玄天殿尚有百丈之遥的一块青石平台上，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朝着大殿的方向，无比恭敬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他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陈默赶紧将仅存的一点能量集中到音频接收上，耳边传来了林凡清晰而恭敬的声音：
“弟子林凡，闭关结束，特来向师尊复命。蒙师尊庇佑，弟子伤势已愈，略有进益，心中感念，无以为报。”
“前日宗门之事，皆因弟子而起，累及师尊出手，弟子惶恐，恳请师尊恕罪。”
“弟子深知修为浅薄，道途漫长，定当勤修不辍，以期早日能为师尊分忧，不再使宵小扰您清静。”
“弟子……告退。”
说完，林凡再次深深一拜，竟真的毫不犹豫，转身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后山禁地。
他来了。
他说了。
他走了。
没有要求进入大殿，没有请求指点，甚至没有期待得到任何回应。只是单纯地来汇报，来表达感激与歉意，然后离开，将绝对的安静留给了玄天殿。
陈默愣住了。
看着林凡消失的方向，看着那空荡荡的青石平台，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徒弟……太懂事了！
懂事得让他这个当师尊的，都有点……心疼了。
林凡肯定很想进来，很想得到师尊的当面指点，但他克制住了，因为他觉得师尊“不悦”，因为他不想再“打扰”。
陈默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无妨”，或者再传递一道“认可”的意念。
但他做不到。
能量：0.1%。连维持子镜不彻底黑屏都已经很勉强，任何一点额外的能量支出，都可能让这最后的“眼睛”也失去作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凡离开，连一丝微弱的意念都无法送出。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夹杂着对林凡的愧疚，以及对自己这坑爹系统和穷困处境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靠着殿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仰头望着大殿顶部那些晦暗古老的符文，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
战力天花板？
修真界第一人？
呵。
他现在连回应徒弟一句“你做得很好”都做不到。
他只是一个能量耗尽、被困在这冰冷大殿里、连与人正常交流都办不到的……囚徒。
守护了宗门，吓退了强敌，却仿佛耗尽了一切。
此刻的他，不是玄天尊者。
只是一个归零的守护者。
殿外，云卷云舒，岁月静好。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能量枯竭的警报，在灵魂深处发出微不可闻的、绝望的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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