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要进城？”明枫开口，声音清冷，带着久未充足饮水的沙哑，语气中的警惕毫不掩饰。
“是，我们需要穿城而过。”苏宁宁坦然回答。
明枫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疲惫和些许讥诮的苦笑
“我劝你们，最好别进去。”
她的视线再次扫过苏宁宁这支“特殊”的队伍，语气加重，“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进去就是送死。”
小丫忍不住开口，带着点不服气，但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为啥啊？是因为城里的丧尸特别多，特别凶吗？”
他一边问，一边忍不住又瞄了一眼明枫身后那些面黄肌瘦、眼神惶恐中带着麻木的幸存者，特别是那几个被粗暴对待的老人，心里那股异样感更强了——这伙人内部的气氛，似乎并不那么和谐。
明枫没有立刻回答小丫，她的嘴角先是扯出一抹更深的、带着无尽苦涩的弧度，眼神像刀子一样快速扫过十字路口周围那些幽深的废墟阴影、空荡的窗口和坍塌的墙体，仿佛那些黑暗角落里潜藏着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砍刀，向前凑近了半步，确保只有苏宁宁和凑近的小丫能听清她压得极低的声音
“丧尸？呵……”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只是摆在台面上、看得见的麻烦。”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从紧绷的牙缝里，挤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忌惮，挤出后面的话
“城里……真正要命的，是还有人！活人，比丧尸更狠、更阴毒、更他妈不是东西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们……吃人不吐骨头，专门盯着我们这些挣扎求生的……在他们眼里，我们跟会走的粮食没区别。”
她的话异常简洁，点到即止，似乎多透露一个字都会立刻招致灭顶之灾。
但她眼神里那种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以及语气中沉重的绝望，比任何详细的描述都更具有冲击力和说服力，让小丫瞬间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苏宁宁身边靠了靠。
幸存者队伍里那位头发花白、衣衫褴褛、脸上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老大爷，趁着看守他们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年轻壮汉正全神贯注、神色紧张地盯着中巴车和苏宁宁这几张陌生面孔时，偷偷地、步履蹒跚地紧走几步，踉跄着凑近了些。
他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带着急切喘息的气音，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真切的焦急和恐惧，对苏宁宁急促地说道
“女娃子……听小枫的劝劝……千万莫要进去啊……那里面……不是人待的地方……是地狱啊……进去了就……就出不来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同样苍老瘦弱、瑟瑟发抖的老太太也拼命地、幅度很小地点着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用气音无声地附和：“不能去……不能去……”
“老不死的！活腻歪了是吧？又他妈多管闲事！滚回去！”
那个年轻壮汉猛地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布满凶戾之气，几步冲过来，不由分说，极其粗暴地用力推了老大爷一把。
老人本就虚弱，被推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幸好被旁边另一个沉默的年轻人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但脸上已满是惊恐。
“嘿！你干什么！手放干净点！”
迟沐在车上透过开着的车门看得清清楚楚，一股火气直冲头顶，猛地拉开车门跳下车，指着那壮汉喝道。
“关你屁事！少他妈在这儿充好人！”
壮汉恶声恶气地回呛，眼神凶狠地瞪着迟沐，但脚步却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似乎对迟沐这边有所忌惮。
毕竟在末世还能开着车到处跑，而且看这几人不慌不忙身上都还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有点实力的。
“咋的？你妈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啊？对老人家动手动脚，你算个什么东西！”
迟沐的火爆脾气上来了，往前逼近一步。
“迟沐！”
苏宁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静的力量，她伸出手臂拦在了迟沐身前，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冷静点！你现在冲过去揍他一顿，能解决什么问题？除了逞一时之快，只会让这两位老人家在我们离开之后，处境变得更惨！你想帮他们，不是用这种方式。”
迟沐动作猛地一僵，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那壮汉依旧嚣张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对老夫妇惊恐无助、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冲动样子，紧握的拳头捏得指节发白，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狠狠瞪了那壮汉一眼，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悻悻地回到了驾驶座上，把车门关得震天响。
那壮汉见迟沐被拦住并退了回去，气焰顿时又嚣张了几分，得意地哼了一声，更加凶狠地瞪了那对老夫妇一眼，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咧咧着，粗暴地将两位老人驱赶回了队伍中间，并恶狠狠地警告着其他蠢蠢欲动的人。
苏宁宁不再看那令人厌恶的壮汉，而是将目光转向那对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却依然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老夫妇。
她迎着他们的视线，幅度很小但很坚定地微微点了点头，用不大却足够清晰、能让对方感受到诚意的声音说道
“多谢大爷大妈提醒，你们的话，我们记下了。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说完，她重新看向一直沉默注视着这一切的明枫，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
“谢谢你的好意提醒。我们明白里面的风险，但是，这座城，我们有必须进去的理由。”
明枫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苏宁宁一眼，她的目光再次掠过苏宁宁隆起的腹部，扫过她身后看似阵容“怪异”——有着沉默却气息危险的木沐、略显稚嫩却眼神坚定的小丫、
抱着空花盆的安静男孩，以及车顶肩头站着猛禽的配置——的队伍。
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交织着难以理解、无可奈何，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于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的敬佩。
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深吸了一口这污浊不堪的空气，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苏宁宁幅度极小地颔首示意，然后猛地转身，对自己的队伍下令
“走吧！”
木沐轻轻碰了碰苏宁宁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注意明枫的手腕。
在那里，一道浅浅的淤痕若隐若现。
明枫在经过苏宁宁身边的时候用口型无声地
小心。
她不再看苏宁宁他们一眼，带领着那群疲惫不堪、眼神麻木的幸存者，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破旧手推车，快速地、几乎是逃离般地消失在街道尽头那片更加阴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断壁残垣之中。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明枫那句充满血腥气的警告，。
中巴车再次发动，引擎的轰鸣在这片死寂得可怕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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