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古字玄机 暗夜微光
丙字柒号房的夜，并不安宁。
鼾声、梦呓、磨牙声，混杂着破旧被褥散发出的霉味与汗臭，构成了一曲底层挣扎的生存交响。
叶凡像一具尸体一样，静静地躺在坚硬的通铺角落，他的身体蜷缩着，仿佛这样能够减轻一些痛苦。他的肚子里空空如也，饥饿感如潮水般袭来，让他的胃部不停地抽搐。
全身的伤痛也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明显，每一处伤口都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叶凡紧闭着双眼，眉头紧蹙，额头上冷汗涔涔。
然而，尽管身体如此不适，他却无法进入一个安稳的睡眠。起初，他的梦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看到了魔兽那狰狞的獠牙，它们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想要将他撕碎。接着，他又看到了村民们冷漠的眼神，他们对他的遭遇无动于衷，甚至还投来鄙夷的目光。
最后，侯三等人的狞笑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他们的笑声如同恶魔的低语，让叶凡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然而，下半夜，当月光透过窗棂，清辉洒落在他胸前时，怀中的玉佩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不再是睡梦中的模糊感知，而是真真切切的暖流，如同涓涓细溪，持续不断地涌入他受损的经脉和疲惫的肌肉。
胸口那黑衣人掌力留下的郁结之气，在这温润能量的浸润下，竟缓缓化开，疼痛大为减轻。身上的淤青处，也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似是正在加速愈合。
更奇异的是，当他心神不宁，下意识地将意识集中在那玉佩上时，那朦胧的光晕似乎清晰了一分，一个极其古老、笔画繁复、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字符，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虽依旧无法辨认，但那惊鸿一瞥的玄奥韵味，却深深烙印在他心神之中。
叶凡彻底清醒过来，睡意全无。他悄悄坐起身，借着月光，再次取出玉佩，仔细端详。
玉佩温润如初，那古字却已隐去，仿佛只是他的幻觉。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暖流依旧在体内缓缓运行，所过之处，舒泰无比。
“这不是梦……”叶凡心中涌起狂喜，却又强行压下。他环顾四周，同屋的杂役们睡得正沉，鼾声如雷。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紧紧握着玉佩，尝试着主动去引导那股暖流。
起初不得其法，暖流自行其是。但他心志坚韧，回想起白日锄草时全神贯注的感觉，渐渐放空思绪，将全部意念沉入胸口，感受那暖流的轨迹。
说来也怪，当他心神彻底沉浸进去时，那暖流仿佛有了灵性，竟随着他的意念，开始缓缓向着他受伤最重的几处地方汇聚。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对精神消耗颇大，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叶凡便觉头晕目眩，不得不停了下来。但效果却是显着的，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疼痛已减轻大半，连气息都顺畅了许多。
“这玉佩，竟有疗伤奇效！而且，似乎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引导？”叶凡如获至宝，心中充满了希望。这枚父母留下的玉佩，果然是他绝境中最大的依仗。他隐约感觉到，那一闪而逝的古字，才是玉佩真正的秘密所在。
接下来的几日，叶凡白日里在百草园埋头苦干，忍受着李胖子的呼来喝去和侯三等人时不时的刁难。
他变得更加沉默，对于欺辱，能避则避，避不开便硬抗，将所有的屈辱和怒火都压在心底，化作更狠的力气，挥向那些杂草。
他深知，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任何反抗都只会招致更残酷的打击。
而到了夜晚，当同屋之人都沉沉睡去后，他便悄悄起身，借着月光或是窗外透进的微光，凝神感应玉佩，引导那暖流疗伤、滋养身体。
数日下来，他惊讶地发现，不仅伤势痊愈的速度远超常人，连带着力气也增长了些许，挥舞药锄不再像最初那般吃力。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的五感似乎也变得敏锐了一些，能听到更远处的虫鸣，看清黑暗中更细微的物体。
这一日，孙管事晃悠到百草园，说是要清点一批即将上交药殿的“凝血草”，命李胖子带人仔细采收，不得有误。
这凝血草是炼制低阶疗伤丹药的常用材料，虽不珍贵，但要求品相完整。
李胖子不敢怠慢，指派了几个老练的杂役，包括侯三等人，又瞥见正在角落里默默锄草的叶凡，想了想，也把他叫上：“你也去，学着点，手脚麻利些，别毛手毛脚弄坏了药草！”
叶凡放下药锄，跟着众人来到一片长势旺盛的凝血草药圃前。凝血草叶片肥厚，边缘呈锯齿状，叶脉中蕴含着淡淡的红色汁液。采收时需连根拔起，但不能损伤根系和主要叶片，否则药效流失，便算次品。
侯三几人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活，手法熟练，一边说笑打闹，一边快速采收，但难免有些毛糙，偶尔会扯断根须或弄破叶片。
叶凡却极为认真，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小手锄松动植株周围的泥土，然后轻轻握住根部，缓缓用力，将整株药草完整地拔起，再抖掉根上的泥土，整齐地放入一旁的药篓。
他的动作虽慢，但采下的药草却棵棵完整，品相极佳。
李胖子在一旁看着，起初对叶凡的慢速有些不耐，但见他采的药草质量上乘，倒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侯三，见叶凡一个新人竟做得有模有样，心中妒意又起，趁李胖子转身的工夫，悄悄伸脚，绊了叶凡一下。
叶凡全神贯注于手中的药草，猝不及防，向前一个趔趄，手中刚采下的一株凝血草脱手飞出，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叶片必然破损。
电光火石之间，叶凡也不知哪来的反应，或许是近日五感变得敏锐，或许是那股暖流潜移默化地改善了他的协调性，他腰肢猛地一扭，竟在失衡的状态下，伸手一捞，险之又险地将那株凝血草捞了回来，稳稳拿在手中，只是自己也摔坐在地上，沾了一身泥土。
这一下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符合他平日形象的敏捷。
李胖子闻声回头，皱眉道：“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侯三抢先道：“李头儿，这小子自己没站稳，差点摔坏了药草！”
叶凡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泥土，看了侯三一眼，没有争辩，只是默默地将那株完好无损的凝血草放入药篓，继续采收。他知道，在这里，争辩毫无意义。
李胖子瞪了侯三一眼，他虽懒得管杂役间的龃龉，但也不是瞎子，哼了一声：“都给我小心点！坏了药草，扣你们月钱！”
这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叶凡却心中微动。他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下下意识的反应，绝非以往的自己能做到。是玉佩！一定是玉佩带来的改变！
傍晚收工，叶凡累得几乎散架，但精神却有些亢奋。他领到了今日的窝头菜汤，虽然依旧粗粝，但或许是身体得到滋养，胃口竟好了不少。
侯三几人今日似乎被李胖子警告了，没再来抢他的饭食。
夜里，他照例等众人睡熟后，开始引导玉佩暖流。
今夜，他尝试着不再仅仅满足于疗伤和恢复体力，而是将意念集中，努力去回想、去“观想”那个曾惊鸿一现的古字。
起初，脑海中一片空白。但他心志极为坚定，毫不气馁，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精神即将耗尽之际，一点极其微弱、极其模糊的光影，终于在他意识深处缓缓凝聚，依稀便是那个古老字符的轮廓！
虽然依旧无法看清全貌，更不明其意，但当这模糊轮廓出现的瞬间，叶凡浑身剧震！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玉佩的温度骤然升高了一丝，而那流淌在体内的暖流，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运行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并且变得更加凝聚，不再散漫！
与此同时，他身下的破旧铺板，紧挨着墙壁的缝隙处，一株因潮湿而生的、半枯黄的无名小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挺立了一些，枯黄的叶尖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绿意！
这变化微乎其微，在黑暗中几乎无法察觉，但一直凝神内视的叶凡，却凭借变得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这一丝微弱的生机波动！他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株小草。
“这……难道是……”一个惊人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这玉佩，这古字，不仅能疗伤健体，似乎……还能滋养生机？！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尝试观想那模糊的古字轮廓，并将意念倾向于那株小草。
这一次，感受更加清晰！
一股微不可察的、充满生机的气息，自他身体散发，笼罩向那株小草。那小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继续恢复着一线生机。
叶凡停止了观想，大口喘息，精神消耗巨大，但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狂喜与希望！
他明白了，这玉佩，便是他在这绝境中最大的机缘！
什么灵根，什么仙资，或许这条依靠玉佩和古字的道路，才是真正属于他的“道”！
虽然前路依旧迷茫，虽然这古字的奥秘深不可测，但至少，他看到了方向，抓住了那一缕黑暗中透出的微光。
他将玉佩紧紧贴在心口，感受着那平稳的温热，望向窗外琉璃阁主峰的方向，目光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坚定与……一丝隐晦的锋芒。
杂役院，困不住潜龙。这仙门，他定要闯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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