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地区最好的医院，手术室外的红灯亮得刺眼。
走廊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唐甜甜像一尊雕塑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她身上还穿着那套沾满血污和泥泞的作战服，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泛白的月牙印，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救援队的医护人员之前想帮她处理一下手臂和脸颊的擦伤，被她无声地拒绝了。
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系在手术室里那个为她挡刀的男人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走得无比缓慢，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溶洞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毫不犹豫扑过来的背影……
刀刃穿透他身体时那沉闷的声响……
他瞬间苍白的脸和试图安抚她的、扭曲的笑容……
以及他逐渐冰凉的手……
“唔……”
唐甜甜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猛地抬手捂住了嘴，肩膀微微颤抖。
不能哭！
顾北辰那混蛋最嫌她哭哭啼啼了！
她用力眨回眼眶里的湿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但心底的恐慌，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窒息。
他会不会……真的……
不！不会的！
他那么厉害，命那么硬，阎王爷都不敢收他的！
她还没跟他算账呢！他凭什么有事！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口袋里的卫星电话震动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唐甜甜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姐”字，她立刻接通。
“喂？姐！”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电话那头，传来唐囡囡同样疲惫却强自镇定的声音：
“甜甜，你们那边怎么样？顾北辰他……”
听到姐姐的声音，唐甜甜一直强撑的坚强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鼻尖一酸。
“他……他在手术室……伤得很重……”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姐，孩子们……孩子们怎么样了？”
她猛地想起他们此行的首要任务，心又提了起来。
“还在监护室，高烧反复，陈教授团队根据你提供的植物特征，调整了检测方向，正在加紧分析，但……还没有突破性进展。”
唐囡囡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无助。
“草药……我们必须尽快拿到原始的草药或者找到明确的解药配方！”
唐甜甜的心沉了下去。
顾北辰生死未卜，孩子们危在旦夕……
难道，真的要……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救援队的队长快步走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透明的样本袋，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振奋。
“唐小姐！好消息！”
队长走到她面前，将那个样本袋递给她。
唐甜甜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过去——
样本袋里，装着几株连根拔起的、形态奇特的植物。
植株不高，叶片呈诡异的幽蓝色，叶脉是近乎黑色的暗纹，最奇特的是顶端那几朵小花，花瓣边缘呈现出清晰的锯齿状，颜色是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苍白，在灯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祥的荧光。
与唐囡囡描述中，外婆笔记里记载的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幽灵兰’的变种？”
唐甜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的！”
队长重重点头，语气带着完成任务后的激动。
“按照您提供的地图和特征，第二小队成功避开了另外两股小规模武装的干扰，在目标山谷最潮湿阴暗的岩缝里找到了它！数量极其稀少，而且周围有剧毒蛇虫守护，我们牺牲了一名队员，才成功采集到这些！”
牺牲了一名队员……
唐甜甜的心揪了一下，但此刻，她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狂喜！
“拿到了……我们真的拿到了！”
她紧紧攥着那个样本袋，仿佛握着救命的稻草。
她立刻对着卫星电话那头的唐囡囡喊道：
“姐！听到了吗？草药找到了！我们找到了！我马上让人用最快的方式送回去！”
电话那头的唐囡囡显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激动：
“找到了？！太好了！太好了！甜甜！谢谢！谢谢你们！”
“我立刻通知陈教授！让他们准备接收样本进行分析和药物制备！”
“快！用我们准备好的紧急通道！确保万无一失！”
“明白！”
唐甜甜应下，立刻将样本袋交给救援队长，语气斩钉截铁：
“队长，麻烦你！用最快、最安全的方式，立刻将样本送回江城！孩子们等着它救命！”
“放心！唐小姐！我们已经安排了专机待命，全程武装护送，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队长郑重接过样本袋，没有丝毫耽搁，转身快步离去安排。
听着队长远去的脚步声，唐甜甜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希望降临的这一刻，骤然松弛，带来一阵阵脱力般的虚软。
她将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
太好了……
草药终于找到了……
孩子们有希望了……
那顾北辰呢？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盏依旧亮着的手术灯。
心，依旧悬在半空。
“顾北辰……你听到了吗？”
她对着手术室的方向，喃喃低语。
“草药找到了……孩子们有救了……”
“你也要加油啊……你答应过我的……”
“你说过……要帮我找沙包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祈求。
时间继续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几个世纪。
手术室的门上方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唐甜甜像被电击般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冲到手术室门口。
门被从里面推开。
主刀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手术后的疲惫。
“医生！他怎么样？！”
唐甜甜的声音紧张得发颤，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医生看向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
“刀尖离心脏和大血管都只有毫厘之差，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贯穿伤造成了肺叶损伤和大量失血，但我们已经进行了修补和输血。”
“命，保住了。”
命，保住了……
简单的四个字，如同天籁，瞬间击溃了唐甜甜所有的坚强。
她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连忙扶住旁边的墙壁。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这一次，她不再压抑，任由自己哭出声来。
是后怕，是狂喜，是巨大的压力得到释放后的宣泄。
“谢谢……谢谢医生……”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道谢。
“不过。”
医生语气转为严肃。
“因为失血过多和创伤严重，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送入IcU密切观察。而且，刀刃上淬的毒素比较复杂，虽然我们已经用了抗毒血清，但后续会不会有并发症，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唐甜甜用力点头，眼泪依旧不停地流。
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希望。
很快，顾北辰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双目紧闭，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监测线路，呼吸依赖于氧气面罩。
但胸口那微弱的起伏，明确地告诉唐甜甜，他还活着。
她的英雄，还活着。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病床旁边，直到他被送入IcU，隔着玻璃窗，她依旧痴痴地望着。
她拿出卫星电话，拨通了唐囡囡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甜甜？怎么样？顾北辰他……”唐囡囡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唐甜甜看着IcU里那个安静的身影，脸上带着泪，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姐，他手术成功了……命保住了……”
“草药……应该很快就能送到……”
“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电话那头的唐囡囡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她坚定而充满力量的声音：
“放心，甜甜。剩下的，交给我们。”
“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他。”
挂了电话，唐甜甜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目光久久停留在顾北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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