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大亮，邹家小院就灯火通明。
上官湛系着围裙，风风火火地在厨房和院子之间穿梭，嗓门亮堂：“动作都快着点！赶早集才能占到好位置！”
夏筱筱细心地将最后一把水灵灵的小油菜码进垫了湿布的背篓里。
那菜叶翠绿欲滴，沾着晨露，看着就招人喜欢。
邹铭旭已经将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背篓稳稳地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两侧。
他今天穿了件半旧的军绿色上衣，身姿笔挺，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充满了力量感。
“都收拾妥了。”他检查了一下绳索，言简意赅。
夏筱筱拍了拍手上的灰，深吸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心里有点小激动，又有点小紧张。
这可是她重生后，事业起步的第一步！
上官湛一把拎起个装着干粮和水壶的布兜，利索地塞到邹铭旭手里：“路上照顾好筱筱！卖菜是次要，我儿媳妇可不能累着磕着了！”
她又转头拉着夏筱筱的手，叮嘱道：“筱筱，到了地方别怕生，该怎么吆喝就怎么吆喝！有铭旭在，没人敢欺负咱！”
夏筱筱心里暖乎乎的，用力点头：“嗯！妈，您放心吧！”
“走吧。”邹铭旭推起自行车，示意夏筱筱跟上。
夏筱筱赶紧小跑两步，侧身坐上了自行车的前杠。
这个位置，几乎是半靠在邹铭旭的怀里。
男人身上清冽的皂角气息混合着晨间的薄雾，瞬间将她包裹。
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
脸，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发烫。
邹铭旭身体似乎也僵硬了一瞬，随即稳住车把，长腿一蹬。
自行车便稳稳地驶上了村间小路。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
夏筱筱尽量缩着自己，减少接触面积，心跳却快得像揣了只兔子。
邹铭旭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有些紧，手臂肌肉贲张，稳稳地掌控着方向。
只有他知道，怀里这温香软玉，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保持冷静。
县城集市，人头攒动，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他们找了个不算太偏僻的位置停下。
刚把背篓卸下来摆好，旁边一个卖萝卜的大婶就斜着眼打量他们的菜，撇撇嘴：“哟，新来的？这菜看着倒是水灵，打了不少药吧？”
夏筱筱还没开口，邹铭旭一个冷眼扫过去。
那目光，带着战场上淬炼过的凌厉。
大婶脖子一缩，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悻悻地转开头。
夏筱筱心里暗笑，有他在，果然省心。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招呼。
起初声音还不大，带着点城里姑娘的腼腆：“来看看吧，自家种的新鲜蔬菜……”
但很快，她就调整过来，声音清脆了许多：“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刚摘的顶花带刺嫩黄瓜！清甜爽口的小油菜！不好吃不要钱！”
她长得娇美，声音又好听，很快就有个大妈被吸引过来。
大妈拿起一根黄瓜，仔细端详，啧啧称奇：“这黄瓜，咋长得这么俊呢？这刺儿都支棱着，真新鲜！”
夏筱筱笑着拿起一小段早就准备好的黄瓜递过去：“大娘，您尝尝看，生吃都甜！”
大妈将信将疑地接过，咬了一口。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下一秒，她眼睛就亮了：“哎哟！真是！又脆又甜！还有股清香味儿！姑娘，这黄瓜怎么卖？”
“一毛五一斤，比别家贵两分，但保证您吃了还想吃！”夏筱筱自信地说。
“值！给我来三斤！”大妈爽快地掏钱。
有了第一个顾客，就好办了。
邹铭旭话少，但动作利落，称菜、装菜、收钱，一丝不苟。
他那挺拔的身姿和冷峻的面容，本身就像个活招牌，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偷偷往这边瞧。
当然，她们主要还是被这品质超群的蔬菜吸引。
“这西红柿沙瓤的！酸甜可口！”
“小油菜也太嫩了！一点渣都没有！”
“给我称点那个豆角！”
赞叹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小摊前，很快就围满了人。
夏筱筱负责招呼，嘴甜又耐心。
邹铭旭负责体力活，沉默却可靠。
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一个称菜，一个递袋子。
一个收钱，一个找零。
偶尔手指不经意地触碰，都会让夏筱筱心头一跳，悄悄瞥一眼邹铭旭，见他依旧面色如常，才松口气，却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好像没什么感觉？
正忙得不可开交，一个穿着体面、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
他拿起一个西红柿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眼中露出惊讶。
“同志，你们这蔬菜，是哪个大队种的？品质相当不错啊！”
夏筱筱心里一动，知道机会来了。
她露出得体的微笑：“大叔，这是我们邹家村自家种的，用的是祖上留下来的特殊法子，不打农药，味道是比别家好些。”
男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钢笔：“我是国营饭店的采购，姓王。你们这菜，能长期稳定供应吗？我们饭店需要。”
上官湛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一听这话，立马接上，笑容满面：“能！太能了！王采购您放心，咱家的菜，要多少有多少，保证天天这个品质！”
王采购显然很满意：“那好。黄瓜、西红柿、小油菜，还有这豆角，每天先各送二十斤到饭店后厨。价钱就按你们今天卖的价，怎么样？”
“成！没问题！”上官湛一口答应，还不忘推销，“王采购，咱家以后还要腌点特色小菜，到时候也给您送点尝尝鲜！”
“好说，好说！”王采购笑着记下要求和地址，付了定金，满意地走了。
这可是个大主顾！长期订单！
上官湛激动地直拍夏筱筱的胳膊：“筱筱！看见没！国营饭店！咱们这第一步，算是站稳了！”
夏筱筱也开心极了，杏眼弯成了月牙。
她下意识地看向邹铭旭，想分享这份喜悦。
邹铭旭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
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极淡的笑意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但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清晰地落入了夏筱筱眼中。
他也在为她高兴。
这个认知，让夏筱筱的心像是泡在了温泉水里，又暖又涨。
……
带来的蔬菜，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抢购一空。
甚至还有人预定了明天的。
收拾好东西，三人准备打道回府。
阳光已经有些炽热。
夏筱筱忙活了一早上，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小脸也因为兴奋和忙碌红扑扑的。
邹铭旭推着车，走在她身边。
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干净手帕，递到她面前。
“擦擦。”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夏筱筱愣了一下，看着那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心跳又开始不争气。
她接过，小声道：“谢谢。”
手帕带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她轻轻擦拭着额头和鼻尖，感觉脸上的热度更高了。
上官湛在一旁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故意大声说：“哎哟，这太阳是挺毒，我这老婆子都出汗了哟！”
邹铭旭：“……”
夏筱筱：“……” 婆婆，您还能再明显点吗？
她赶紧把手帕递还给邹铭旭。
邹铭旭接过，很自然地揣回兜里，仿佛没听见母亲的调侃。
但夏筱筱眼尖地发现，他的耳根，好像……有点泛红？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像炸开了一小朵烟花，噼里啪啦地甜。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夏筱筱坐在前杠。
也许是心情太好，也许是阳光太暖，她没那么拘谨了，甚至敢微微侧头，看着路边飞速倒退的田野。
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带来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邹铭旭的鼻尖。
他握着车把的手臂，肌肉微微收紧。
自行车碾过一个小土坑，轻轻颠簸了一下。
“呀！”
夏筱筱低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靠，完全嵌入了他的怀抱。
背后传来的坚实触感和灼热体温，让她瞬间僵住，一动不敢动。
邹铭旭的身体也明显僵住了。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暧昧和悸动。
过了好几秒，他才低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坐稳。”
“……嗯。”夏筱筱声如蚊蚋，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没敢再乱动，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这亲密无间的接触，心里小鹿乱撞。
这条路，要是再长一点，该多好。
回到家，上官湛把装钱的布兜往桌上一倒。
“哗啦啦——”
毛票、硬币堆了一小堆。
“快！筱筱，数数！今天咱们挣了多少！”上官湛摩拳擦掌，兴奋得像个小姑娘。
夏筱筱也来了精神，坐下来仔细清点。
邹铭旭则去灶房倒了三碗水，默默放在她们面前。
“妈，铭旭哥，除掉成本，咱们今天净赚了八块七毛五呢！”夏筱筱数完，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这还只是第一天，小试牛刀！”
“我的老天爷！”上官湛拿着那八块多钱，手都有点抖，“这……这都快赶上城里工人小半个月工资了！筱筱，你真是我们邹家的小福星！”
她激动地一把抱住夏筱筱：“好孩子！妈就知道你行！”
夏筱筱被婆婆搂着，心里也充满了成就感。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邹铭旭。
他端着水碗，看着她，眼神深沉而专注。
那里面的肯定和赞许，比赚了多少钱都让她开心。
“明天，我再去联系王婶和张叔家。”邹铭旭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实干的力量，“扩大种植。”
“对！扩大！”上官湛干劲十足，“明天妈跟你们一起去！咱们娘仨一起，把这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来，将三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充满了希望，与温暖。
夏筱筱知道，属于他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而她和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情愫，也如同这初夏的藤蔓，在阳光雨露下，悄然滋长，缠绕得越来越紧。
晚上临睡前，夏筱筱在院子里洗漱。
邹铭旭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
“今天，辛苦你了。”他低声说。
夏筱筱摇摇头，眼睛里还带着未褪的兴奋：“不辛苦，我很开心。”
她顿了顿，仰头看他，月光下她的眼眸格外清亮：“铭旭哥，谢谢你支持我。”
邹铭旭低头看着她。
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
他喉结微动。
“你做的很好。”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但最终只是轻轻拂去了她发梢上不知何时沾到的一点点草屑。
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划过。
“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回了自己屋。
夏筱筱站在原地，摸着被他指尖无意间触碰到的发梢，心里甜丝丝，晕乎乎的。
看着他那紧闭的房门，她抿唇偷偷笑了。
这块冰山，好像……真的在一点点融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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