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电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
沈星澜按下免提键后，与顾青舟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林薇在这个时间点，在“星火”刚刚赢得舆论胜利、而她背后“盘古”派出的爪牙刚被扣押的敏感时刻打来电话，意图实在耐人寻味。
“谈什么？”沈星澜的声音保持着警惕的平静。
电话那端的林薇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直白的坦诚：“电话里说不方便。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但有些关于‘盘古’的事情，你们需要知道。这对你们，或许不是坏事。”
她提到了“盘古”！这几乎等于摊牌！
顾青舟眉头紧锁，用口型对沈星澜说：“小心陷阱。”
沈星澜微微点头，对着手机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林薇在那边苦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和疲惫：“就凭……我现在可能和你们一样，都是他们棋盘上，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我知道灰隼在你们手里。”
此言一出，沈星澜和顾青舟心中俱是一震。灰隼被扣押是极其隐秘的事情，林薇竟然知道！这要么说明她在“盘古”内部仍有眼线，要么说明……“盘古”是故意让她知道的。
“地点，时间。”顾青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具有压迫感。他决定冒这个险。如果林薇真的知道内情，哪怕只是一部分，对他们而言也至关重要。
“……镇子东头的那家‘清心’茶室，你们知道。明天下午三点，我一个人。”林薇报出了地点，是一个公共场所，相对安全。“放心，我不会耍花样。现在的我，也没那个资本和心情了。”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怎么看？”沈星澜看向顾青舟，心绪难平。林薇的突然转向，实在太出乎意料。
顾青舟沉思片刻，眼神锐利：“有几种可能。第一，这是‘盘古’设下的圈套，利用林薇引我们出去。第二，林薇在‘盘古’内部失势了，或者意识到了危险，想借我们的手自保甚至反击。第三，两者皆有。但无论如何，她透露出的信息——她知道灰隼，并且暗示自己也可能被舍弃——值得我们去验证。”
他顿了顿，看向沈星澜：“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我们会做好万全准备。”
第二天下午，不到三点，“清心”茶室最僻静的一个雅间内。
沈星澜和顾青舟提前到达，仔细检查了环境。雅间是传统的竹木隔断，临街，窗户开着，通风良好，也便于观察外界。顾青舟安排了人手在茶室内外布控，以防不测。
三点整，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出现的只有林薇一个人。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套装，不再是往日那种攻击性十足的精英打扮，脸上未施粉黛，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憔悴和……一丝落寞。她看到房间内的顾青舟时，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反手关上了门。
“坐。”沈星澜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语气平和，没有胜利者的姿态，也没有过分的热情。
林薇依言坐下，目光在沈星澜和顾青舟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沈星澜身上，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
“直接说吧，林薇。”顾青舟没有寒暄的打算，开门见山，“你知道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林薇端起面前早已斟好的茶水，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仿佛在汲取一点暖意。
“‘盘古’……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业组织。”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们追求的东西，很可怕。生命进化，打破界限……他们认为沈星澜，你是关键，是‘源’或者‘钥匙’。”
这些信息，沈星澜和顾青舟早已推测出七八分，但从林薇口中得到证实，依然让他们心头沉重。
“灰隼是‘玄武’手下的人，擅长精神暗示和能量探测。”林薇继续道，透露着更具体的信息，“‘真相哥’就是被他用某种装置影响了精神，才变得那么偏执和具有攻击性。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通过制造混乱和舆论压力，逼迫你们出错，或者让沈星澜在压力下更多地使用能力，以便他们收集数据，精准定位‘源’的特性。”
“但他们低估了你们的应对，也低估了……”林薇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星澜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你的特殊。灰隼的精神探测对你无效，反而被你们扣押。这打乱了他们的步调。”
“然后呢？”顾青舟追问，“这和你找我们有什么关系？”
林薇放下茶杯，抬起头，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不加掩饰的……恐惧。
“因为‘玄武’对我很不满。他认为我在白云村的失败，以及这次计划的受挫，都有我的责任。他暗示……如果我不能在后续行动中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朱雀’这个位置，也该换人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而在‘盘古’，失去价值的人……下场通常不会太好。‘真相哥’的突然‘失联’，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星澜心中一动，原来林薇也感受到了被抛弃的威胁。敌人的敌人，或许真的可以成为暂时的盟友？
“所以，你想和我们合作？”沈星澜问。
“不完全是合作。”林薇摇头，笑容苦涩，“是交易。我给你们提供我知道的、关于‘盘古’和他们后续可能行动的信息，作为交换，你们……如果可能，在适当的时候，给我一条退路。”
她看向顾青舟，眼神带着一丝恳求：“顾青舟，看在我们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
顾青舟面容冷峻，没有回应她的情感牌，而是冷静地问道：“你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林薇似乎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玄武’很可能已经失去了耐心。灰隼的失手，让他倾向于采取更直接、更激进的手段。他正在调动资源，计划可能不再是‘捕获’，而是……‘强制接触’。时间不会太久。而且，‘盘古’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玄武’上面还有‘麒麟’，他们对‘源’的处理方式可能有分歧，这是你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雅间里，茶香袅袅。曾经的对手，因为一个更强大、更冷酷的共同威胁，坐在一起，进行着一场关乎各自命运的脆弱谈判。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预示着前路的明暗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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