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并非来自外部攻击，而是源于船体自身！剧烈的冲击让林皓所在的狭窄舱室如同被巨人攥在手里狠狠摇晃，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淹没了一切！头顶的管道“轰隆”一声坍塌下来，灰尘和碎屑弥漫，瞬间将他刚才爬进来的入口彻底堵死！
灯光彻底熄灭，只有那个半人高的金属箱子上的几盏红色指示灯，如同地狱的鬼眼，在弥漫的尘埃和黑暗中固执地闪烁，映照出几张惊恐扭曲的研究员面孔和倒在地上的日军士兵尸体。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开始明显倾斜！冰冷的海水如同贪婪的巨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破口汹涌灌入，迅速漫过了林皓的脚踝，并且以惊人的速度上涨！
这艘运输船要沉了！很可能是海盗的炸药，或者是日军自己引爆了某些关键部位！
“走！快走！”林皓顾不上去管那几个瘫软的研究员，朝着被堵死的管道口绝望地嘶吼。外面传来更加混乱的枪声、爆炸声和落水者的惨嚎，阿土和其他海盗生死不明！
唯一的出路被封死，海水已经淹到了膝盖！刺骨的寒冷和窒息般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林皓！他奋力推搡着坍塌的管道和杂物，但那些扭曲的金属结构纹丝不动！
难道要被困死在这里，和这些冰冷的机器、敌人的尸体一同葬身海底？
不！他不能死！证据就在眼前！赵劲川和阿坤还在岛上！叶怀明和无数牺牲者的期望还在肩上！
求生的本能和肩上的责任，如同烈火般在他胸中燃烧！他猛地转身，目光落在那个闪烁着红光的金属箱子上。箱子很沉，但结构似乎还算完整。他尝试着用力拖拽，箱子在水中异常沉重，只能勉强移动。
必须把它弄出去！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着这个正在快速被海水吞噬的舱室。除了管道，还有没有其他出口？通风口？检修口？
在指示灯微弱的光芒下，他瞥见舱室顶部角落，有一个大约脸盆大小的、带有格栅的圆形开口！那是通风口！
“帮我！把它抬起来！推到那边去！”林皓用日语对着那几个吓傻了的研究员吼道，同时用手枪指着他们，又指了指那个通风口的位置。此刻，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或许是枪口的威胁，那两个还能动弹的研究员连滚爬爬地过来，和林皓一起，奋力将那沉重的金属箱子半抬半推地挪到了通风口下方。海水已经淹到了他们的胸口，呼吸变得困难。
林皓踩着箱子，用枪托拼命砸向通风口的格栅！锈蚀的格栅在猛烈的撞击下变形、松动。他扔掉步枪，双手死死抓住格栅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向下猛拉！
“嘎吱…哐当！”
格栅连同边缘部分锈蚀的铆钉被他硬生生拽了下来！一个黑洞洞的、向上延伸的管道口露了出来！管道内径不大，但勉强能容一个人通过！
希望！
“上去！快！”林皓对着研究员吼道。那两个研究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争先恐后地往上爬。
林皓没有立刻跟上，他深吸一口气，潜入冰冷的海水中，摸索着找到几截断裂的电缆，快速地将金属箱子捆扎结实，然后将电缆的另一端死死缠在自己的腰上和手臂上。他要把这个箱子拖出去！
做完这一切，海水几乎已经没过了他的头顶。他猛地蹬水，抓住管道边缘，奋力向上攀爬。管道内壁湿滑，布满油污，每上升一寸都异常艰难。腰上传来的沉重拖拽力，更是让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要被撕裂！
下面，海水正疯狂地涌入舱室。
他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动。黑暗中，只能依靠触觉和那微弱的红光判断方向。不知爬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肺部快要炸开，力气即将耗尽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亮光！
他猛地将头探出管道口，外面是倾斜的、一片狼藉的运输船上层甲板！雨还在下，但天光已经大亮，能清晰地看到船上仍在进行的零星搏杀，以及周围海面上漂浮的船只残骸、尸体和挣扎落水的人！
他成功了！从那个即将沉没的钢铁棺材里爬了出来！
但危机远未解除！运输船倾斜得更加厉害，随时可能彻底倾覆！腰间的箱子沉重无比，拖慢了他的每一个动作。
“林先生！这边！”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声音传来。林皓循声望去，只见阿土浑身湿透，脸上带着血痕，正趴在一段相对完好的船舷边，奋力将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舢板往船边拉。舢板上已经趴着两个受伤的海盗。
林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阿土还活着！他立刻解下腰间的电缆，和阿土一起，奋力将那个沉重的金属箱子拖上了摇晃的舢板。箱子落船，舢板猛地向下一沉。
“快走！船要沉了！”阿土大吼，操起船桨。
林皓最后看了一眼这艘正在缓缓没入海中的运输船，以及周围如同地狱般的情景，毫不犹豫地跳上了舢板。
阿土和另一个伤势较轻的海盗奋力划桨，小舢板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艰难地驶离正在沉没的运输船。身后，巨大的漩涡开始形成，拉扯着周围的一切。
海面上的战斗似乎已经接近尾声。两艘日军巡逻艇，一艘被海盗用炸药炸毁了动力，正在缓缓下沉，另一艘则伤痕累累，正在试图脱离战场，救援落水的同伴。海盗们也损失惨重，还能动的船只正在四处搜救幸存者，并抢夺漂浮的战利品。
龙占海的主船靠了过来，船首的轻机枪已经哑火，船身上布满了弹孔。龙占海站在船头，独眼扫过海面上的惨状，又落在林皓舢板上那个显眼的金属箱子上，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贪婪，有肉痛，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妈的……亏大了……”他喃喃骂了一句，随即下令，“捞人！抢东西！能动的船，跟老子撤！”
海盗船队开始且战且退，向着礁石区撤离。日军的援兵随时可能到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死亡海域。
林皓的小舢板跟在龙占海的船后，在飘泼的雨幕和弥漫的硝烟中，艰难地航行。他瘫坐在舢板上，看着那个沾满水渍、却依旧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金属箱子，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巨大的沉重。
为了这个箱子，付出了多少条生命？根叔、那些不知名的疍民、还有今天葬身海底的海盗和日军……
值得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舢板随着海浪起伏，载着幸存者和那个可能关乎无数人命运的秘密，驶向未知的归途。而“混江龙”的巢穴里，还有两个正在等待他们消息的兄弟。
下一次风暴，或许将在陆地上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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