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刚蒙蒙亮。
当繁华的香港还在沉睡时,杜建邦已经悄然离开了深水埗那栋充满了霉味的唐楼。他没有乘坐喧嚣的巴士,而是选择了渡轮,前往远离尘嚣的大屿山。
清晨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吹拂着他那身廉价的短袖衬衫,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早起去岛上烧香祈福的普通市民。没有人知道,在这副平凡甚至有些土气的皮囊之下,正涌动着足以颠覆整个港岛商界的滔天巨浪。
宝莲禅寺,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香火鼎盛,钟声悠扬。
杜建邦按照那张潮湿纸条上的模糊字迹和简易地图,没有走游客如织的正门,而是绕到了寺庙的后山。他像一只耐心的猎豹,潜伏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目光冷静地锁定着通往后山禅院的那条幽静石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一阵轻微的、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由远及近。
杜建邦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
一个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老人,正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上,被人缓缓地推了过来。老人的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脸色苍白,神情落寞,仿佛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然而,当杜建邦的目光与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对上时,心中却猛地一震!
那不是一双认命的、等待死亡的眼睛!
在那深深的眼窝里,在那看似浑浊的瞳孔深处,杜建邦看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如同被困猛兽般的精明、锐利,以及……深深的不甘!
他,就是杜氏家族的现任族长,杜建邦名义上的二爷爷,杜宏业!
在杜宏业的身后,簇拥着四名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警惕的黑西装保镖。他们看似是在保护老人,但站位却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更像是在监视和看管。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
杜建邦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他没有选择硬闯,而是利用前世对安保阵型和人类视觉盲区的深刻理解,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寺庙那错综复杂的廊道与庭院之间。
他借着一队前来添香油的旅行团作掩护,轻松绕过了守在禅院门口的两名保镖。然后,他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一堵半人高的院墙,稳稳地落在了禅院的后院。
纸条上说,杜宏业会在一间名为“听雨轩”的僻静禅房里,独自待上一炷香的时间。这是他每个月仅有的、能够获得片刻安宁的时刻。
杜建-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廉价的衣服,脸上再次挂上了那副标志性的、老实巴交中带着几分怯懦的表情,轻轻推开了“听雨轩”那扇虚掩的木门。
禅房内,檀香袅袅。
杜宏业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那一片青翠的竹林,身影显得无比孤寂。
“施主,此处非待客之所,还请……”他没有回头,声音苍老而又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老先生。”杜建-邦用一口带着浓重江城口音的粤语,打断了他的话,“小子从大陆过来,第一次来宝刹,见此地清幽,不慎迷路,叨扰了老先生的清净,还望恕罪。”
听到这熟悉的乡音,杜宏业那纹丝不动的肩膀,似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动轮椅,回过头来。
当他看清杜建邦的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张脸,还带着几分年轻人的青涩,但那眉眼,那鼻梁,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深邃、冷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简直……简直和几十年前,他那意气风发、惊才绝艳的大哥杜宏图,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你……”杜宏业的嘴唇开始哆嗦,那双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睛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伸出一只枯瘦如柴、布满了老年斑的手,颤抖地指向杜建-邦,“你……你是谁家的后生?你……你阿爸是哪位?”
杜建邦的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血脉的共鸣,是任何伪装都无法掩盖的。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上前,在那双充满了震惊、怀疑和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用红绳穿着的、古朴的玉佩。
那玉佩的材质并非极品,但上面雕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代表着杜氏主脉的“杜”字变体图腾。
当看到这块玉佩的瞬间,杜宏业眼中的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烟消云散!
这块玉佩,是当年大哥大嫂远赴内地时,老太爷亲手交给他们的传家信物,一式两份,另一块,就在他自己身上!
“大哥……你……你是大哥的儿子?!”杜宏业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整个人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要从轮椅上摔下来。
“扑通!”
杜建邦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杜宏业的面前!
“二爷爷!”他抬起头,那双与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两行滚烫的“泪水”,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心酸与终于找到亲人的激动,“孙儿……孙儿杜建邦,给二爷爷请安了!”
他开始了他精心编排的“故事”。
他讲述了父母早亡后,自己是如何以一个“资本家后代”的身份,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受尽白眼与欺凌。他讲述了自己是如何住在阴暗潮湿的筒子楼里,为了几毛钱的冰棍钱跟人掰扯,又是如何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一步步从一个返城青年,慢慢打拼,直到最近才稍微有了点出头之日……
他的故事,九分真,一分假。他将自己在江城“扮猪吃虎”的所有经历,全部艺术加工成了自己孤苦无依、却又坚韧不拔的奋斗血泪史。
情到深处,他泣不成声,那副孤苦伶仃、受尽了委屈的样子,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为之动容。
“苦了你了……苦了你了,我的好孙儿啊!”杜宏业听得老泪纵横,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杜建邦的头,却又因为太过激动而几次落空。
悔恨!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没有坚持派人去内地寻找大哥的下落!
他更恨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明,引狼入室,竟然将家族大权,交给了杜永昌那个狼子野心的畜生!
如果不是自己昏了头,大哥唯一的血脉,又怎么会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起来……快起来……”杜宏业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杜建-邦的手,让他站起来。他仔仔细细地,贪婪地打量着眼前这张与大哥如此相像的脸,仿佛要将这几十年的思念与亏欠,全部看回来。
“建邦,我的好孙儿……是二爷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阿爸阿妈!”老人涕泪交加,悔恨不已。
他猛地一拍轮椅的扶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我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绝对不能!”
他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死死地抓住杜建邦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建邦!我以杜氏族长的身份,现在就宣布!我要将我名下持有的,那百分之二十的杜氏集团原始股,全部转到你的名下!”
百分之二十!
杜建邦心中巨震!
他知道,杜氏集团的股权结构非常分散,除了杜永昌这些年巧取豪夺弄到手的百分之三十左右,剩下的股份,都分散在其他旁支和一些老臣子手里。而杜宏业手中这百分之二十,虽然不是最多的,但却是最关键的!
这百分之二十,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谁拥有了它,谁就能联合其他小股东,一举成为集团的绝对控股者!
“二爷爷,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杜建-邦脸上露出“惶恐”和“不敢接受”的表情。
“必须收下!”杜宏业的态度,不容置疑,“这本就是你父亲留下的!我只是代为保管!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他似乎生怕夜长梦多,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泛着黄铜光泽的钥匙。
“那个畜生杜永昌,早就对我心生怀疑了。他这些年,不断架空我,甚至……在我的药里做手脚,想让我无声无息地死掉!”杜宏业说到这里,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我早有防备!我提前立下了一份秘密遗嘱,将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包括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部指定由大哥的合法继承人继承!”
他将那把钥匙,和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一起塞进了杜建邦的手里,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这份遗嘱,我没有放在香港任何一家银行!我把它,存放在了瑞士银行的匿名保险柜里!这是保险柜的钥匙,纸条上是密码!只要你拿着它,随时可以去苏黎世,拿到那份遗嘱的公证文件!到那时,你就是杜氏集团名正言顺的董事长!”
钥匙入手,带着一丝冰凉的金属质感。
杜建邦知道,这把小小的钥匙,就是他反攻的号角!是他掀翻杜永昌父子这艘贼船的、最致命的武器!
然而,就在此时!
“砰!”
禅房那扇本就虚掩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粗暴地踹开!
“老东西!我就知道你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好事!”
一个嚣张到了极点的声音响了起来!
杜文规!
他带着那四个如狼似虎的保镖,闯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阴鸷和怀疑。显然,杜宏业独自待的时间太久了,引起了他的警觉!
当他看到禅房里,那个他昨天还百般羞辱的“穷亲戚”李建东,竟然和自己的爷爷单独待在一起时,他先是一愣。
随即,他的目光,就如同最敏锐的鬣狗,死死地锁定在了杜建邦手中那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上!
然后,他又听到了爷爷口中那几个让他心惊肉跳的词——“股份”!“遗嘱”!
轰!
杜文规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炸弹!
他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这个李建东,根本不是什么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他是来抢家产的!而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想把那足以决定集团归属的股份,交给这个外人!
一股被背叛的、疯狂的怒火,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杀机!
“爷爷,您怎么能跟这种来路不明的大陆仔待在一起呢?他要是伤到您怎么办?”
杜文规的脸上,瞬间切换成了一副“无比关心”的焦急表情,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朝着轮椅走了过来,“来,爷爷,我扶您回去休息。”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然而,就在他靠近杜建邦,与他擦身而过,假意要去搀扶杜宏业的那一瞬间!
图穷匕见!
他的眼中,猛地爆发出贪婪而又狰狞的凶光!他那只原本要去“搀扶”的手,如同毒蛇出洞,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地探出,直奔杜建邦紧握着钥匙的那只手!
他要抢!
只要抢到这把钥匙,毁掉那份所谓的遗嘱,这个老不死的,就再也没有任何能威胁到他和父亲的东西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杜宏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
然而,杜文规面对的,不是那个他印象中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乡下穷亲戚”。
他面对的,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金融巨鳄!一个心思缜密如妖的顶级操盘手!
杜建邦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有此一招!
就在杜文规的手即将触碰到他手腕的那一刹那,杜建-邦动了!
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只是侧身,旋腕,反扣!
他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看似瘦弱的身体,却在瞬间爆发出了一股令人心惊胆寒的、恐怖至极的力量!
杜文规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那志在必得的手,就被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死死地扣住了手腕!
一股钻心的剧痛,让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你……”他刚想开口骂人。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断裂的声响,在安静的禅房内,突兀地响起!
杜建-邦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抖!
杜文规那只戴着金光闪闪劳力士的手腕,就被他以一种极其恐怖的手法,硬生生向后扭成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超过一百八十度的、诡异的角度!
“啊——!!!”
下一秒,一阵撕心裂肺、如同杀猪般的惨嚎,从杜文规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那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面无人色,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从额头上滚滚而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杜建-邦已经抬起一脚,看似轻描淡写地,踹在了他的小腹上!
“砰!”
杜文规那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直接踹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抱着自己那已经变形的手腕,痛苦地哀嚎、抽搐。
整个过程,快、准、狠!干净利落到了极点!
那四个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保镖,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在了原地!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大陆仔”,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
杜建邦缓缓地,将那把黄铜钥匙,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
他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冰冷到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俯视着在地上如同蛆虫般蠕动的杜文规。
“我昨天就说过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又森寒,仿佛来自九幽地府,“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你们不给,那我就……”
“自己抢!”
就在此时!
“噗——!”
轮椅上的杜宏业,目睹了这孙子对付“假孙子”的惊天反转,又惊又怒,急火攻心之下,只觉得喉头一甜,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鲜红的、刺目的鲜血,从他的口中,猛地喷了出来,溅红了他身前的毯子!
随即,他的身体猛地一软,脑袋一歪,双目紧闭,竟当场晕厥了过去!整个人,瞬间没了气息!
“二爷爷!”杜建-邦脸上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连忙冲过去扶住老人。
而倒在地上的杜文规,看到这一幕,那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反而,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猛地,露出了一阵狂喜到狰狞的、如同恶鬼般的笑容!
死了!
这个老不死的,终于被气死了!
“哈哈哈哈!老东西终于死了!”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用那只没断的手,指着杜建邦,如同疯了一般,对那几个还愣着的保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吼:
“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快!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给我上!把他手里的钥匙给我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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