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勒菲弗尔的奇异药材与精油”店铺,仿佛从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踏回了相对熟悉的现实。
然而,口袋里那枚冰冷沉重的小金属瓶,以及脑海中不断回放的怪物咆哮、能量光束和冰冷幽蓝的印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林恩,现实早已变得诡异而危险。
店铺内混杂的药草香气此刻闻起来竟有几分安抚人心的力量。
勒菲弗尔反锁好前后门,仔细检查了所有窗户的插销,甚至还在门把手上撒了一些闪烁着微光的银色粉末,这才摘下兜帽,露出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今晚看到的事情,忘在肚子里。”
他一边走向柜台后的水槽洗手,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林恩说,“官方会尽力掩盖,这对我们也有好处,至少在他们找出‘合理’的解释并加强巡逻之前,我们能清净几天。”
林恩点了点头,他巴不得忘掉那恐怖的一幕,但那个深潜者脖子后的奴役印记,以及它与地下室木箱上图案的相似性,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先生,那个印记…”他忍不住开口。
“我知道。”
勒菲弗尔打断他,用毛巾擦干手,“相似,但不同,一个指向‘束缚’与‘吞噬’,另一个…更接近于‘封印’与‘沉睡’。”
或许源自同一个古老的体系,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这很有趣,但也意味着更深的麻烦。暂时不是你能深究的。
他走到那个散发着寒气的铁柜前,打开,将今晚顺手“捡”来的那本祭礼书又拿了出来,随意地翻了翻,目光在其中描述“深潜者”和相关仪式的几页上停留了片刻。
“‘密喰者’对水下力量的渴望超出了我的预期,他们大规模窃取‘深潜藻’,甚至尝试奴役深潜者,绝不会只是为了好玩。”
勒菲弗尔合上书,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封面,“他们必然在谋划一个大型仪式,需要借助水的力量,或者…需要潜入某个被水守护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林恩:“你这几天的任务,除了日常工作和用那瓶萃取液辅助消化,就是尽可能地从这本书里,‘看’出更多关于他们可能进行仪式的地点或时间的线索。”
注意任何涉及潮汐、月相、特定水下地标或者…需要大量‘灵性媒介’的描述。
灵性媒介?林恩想起了那些失踪的内脏。
“好的,先生。”
他应承下来,感觉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那本祭礼书只是拿着就让人不安,更别说要主动从中挖掘信息了。
“现在,去休息,你的灵性波动得像暴风雨里的烛火,再强撑下去,离失控就不远了。”
勒菲弗尔挥了挥手,示意谈话结束。
林恩也确实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灵性过度消耗后的虚脱。
他没有逞强,乖乖走向厨房角落那个简陋的床铺。
躺下后,他却一时难以入睡。
口袋里的那个小金属瓶的存在感无比强烈,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混合了幽蓝与暗红污染的微弱悸动。
他忍不住将其掏出来,握在掌心。金属的冰冷刺激着皮肤,里面粘稠的液体似乎在缓慢流转,散发出一种矛盾的诱惑
——既让人恐惧,又吸引着灵性去探究、去解读。
他尝试按照勒菲弗尔教导的方法,放松心神,将一丝微弱的灵性感知聚焦在瓶子上。
瞬间,各种混乱的感觉碎片涌来:
——冰冷刺骨的深海压力,无边无际的黑暗…
——狂暴的饥饿感,撕扯、吞噬一切的欲望…
——某种强制性的、扭曲的契约力量,如同锁链般捆缚…
——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被压抑的、属于深潜者本身的原始愤怒与痛苦…
几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和情绪被粗暴地挤压、融合在这小小的瓶子里,形成了一种极不稳定的、危险的能量结构。
林恩只是稍微感知,就感到头痛欲裂,连忙切断了灵性连接,大口喘息起来,额头上渗出冷汗。
这东西太危险了,仅仅是外部感知就如此困难,真不知道直接打开会是什么后果。
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短暂的、极限的感知尝试后,胸腔中魔药那微胀微热的感觉,似乎真的消融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解读危险,本身就是在消化魔药…”
他回味着勒菲弗尔的话,将小瓶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心情复杂地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两天,码头区怪物袭击事件果然如勒菲弗尔所料,被官方严格控制了消息流传。
报纸上只字未提,只是市政厅加强了对港口区域的巡逻力度,特别是夜间。
偶尔有流言在酒馆和市场中传播,但也很快被更多的、关于物价、天气和工厂罢工的谈论所淹没。
林恩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打扫店铺、处理药材、阅读晦涩的手抄本、以及…
小心翼翼地“解读”那本祭礼书和口袋里的危险萃取液。
他对祭礼书的阅读更加谨慎,每次绝不超过十分钟,并且准备好勒菲弗尔给的、能宁神静气的药草茶。
他努力忽略那些充满诱惑和疯狂的教义,专注于搜寻与“水”、“大型仪式”、“地点”相关的信息碎片。
进展缓慢,且每一次阅读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确实看到了一些关于“月相与潮汐对灵界之门的影响”、“水下洞窟作为祭祀场所的优势”、“如何利用大量‘鲜活媒介’增强仪式效果”的模糊描述,但都缺乏具体指向。
而那个小金属瓶,则成了他随时随地的“消化辅助”。
他不再主动用灵性去强烈感知,而是尝试在日常生活中,时刻分出一丝意念去“感受”它那复杂的、矛盾的灵性波动,如同背景噪音般熟悉它。
这种方法起初很难,常常走神,但渐渐地,他似乎真的能更清晰地分辨出其中属于“深潜者”的冰冷滑腻、属于“密喰者”的暴戾贪婪、以及那强制奴役契约的扭曲感。
他对灵性力量的细微差别变得更加敏感,处理药材时,甚至能更精准地把握其中蕴含的微弱能量了。
魔药的消化,在以一种缓慢但确实可见的速度进行着。
这天下午,天空依旧阴沉,细雨绵绵。
林恩正在柜台后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银刀分割一块需要极精密份量的“月光蓟”根茎,勒菲弗尔则在里间检查一批新到的精油样品。
店铺门口的铜铃叮当作响。
一个客人走了进来。
林恩抬起头,习惯性地准备打招呼,但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进来的是一位女士。
她穿着剪裁合体、材质精良的深灰色长裙,外面罩着同样质地的斗篷,兜帽放下,露出一张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的脸庞。
她的容貌算不上绝美,但线条清晰,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缺乏血色,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
颜色是一种极浅的灰色,冷静、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疏离感。
她的站姿笔挺,步伐沉稳,手中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黑色手提箱。
但让林恩瞬间警惕起来的,并非她略显与众不同的气质,而是他的灵性直觉传来的清晰警示。
在这个女人周身,他“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外放的能量场(这本身就不寻常),却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内敛的、冰冷的、如同精密机械般运转的庞大灵性。
这种灵性给他的感觉,与之前那个市政厅行动处成员有些相似,却更加深邃、更加凝练、更加…危险!
而且,在她那冰冷的内敛之下,林恩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被完美掩饰起来的…疲惫感、甚至是某种精神上的磨损痕迹。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客人。
那位女士灰色的眼眸在店铺内快速扫视了一圈,目光在几个摆放着较高序列材料的柜子上略有停留,最后落在了林恩身上。
“下午好。”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音调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找勒菲弗尔先生。他在吗?”
林恩的心脏微微收紧。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通往里间的那扇小门,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
“谁找我?”
勒菲弗尔的声音已经从里间传来。
他撩开门帘走了出来,手上还沾着一些精油的痕迹。
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灰眸女士身上时,擦拭动作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真是稀客。”
勒菲弗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沙哑,“‘缄默着’小姐。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个小店来了?”
被称为“缄默者”的女士微微颔首,算是行礼,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勒菲弗尔先生,我奉命前来,进行定期巡查,并补充一些物资。”
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黑色手提箱。
勒菲弗尔哼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也没多少欢迎之意:“上面那些老家伙还是这么不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出什么乱子?”
“例行公事,请您理解。”
缄默者小姐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公事公办。
勒菲弗尔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箱子,忽然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不只是补充物资吧、你身上的‘零件’,听起来噪音有点大了,需要帮忙‘润滑’一下吗?”
缄默者小姐那冰冷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浅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似乎比刚才更低了一些:“…是的。最近的任务…有些频繁,‘齿轮’的磨损超出了预期,我需要一些‘宁静之油’,最高纯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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