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寒风卷起沙砾，抽打在残破的车厢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暗红的双月之光勉强穿透云层，将这片狼藉的废墟染上一种不祥的色调。
林恩站在冰冷的风中，手中紧紧握着那封印着邪镜的盒子和滚烫的小金属瓶，心中波澜起伏。
勒菲弗尔庞大的布局、自身的棋子命运、以及前方未知的危险，如同沉重的枷锁，却也点燃了他内心深处不甘被操控的火焰和探寻真相的强烈渴望。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那节侧翻的车厢和幸存下来的几人。
刀疤脸挣扎着站了起来，靠着车厢壁，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恩。
另外还有两人幸存，一个是被卡住腿、此刻脸色惨白虚弱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是之前吓得几乎崩溃、此刻依旧在微微颤抖的年轻女人。
他们都带着伤，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
他们是被“鼹鼠”和“夜班车”欺骗、同样命运悲惨的可怜人。
但现在，他们是林恩眼下唯一可能争取的“资源”。
林恩深吸一口气，走到几人面前。他没有掩饰眼中的疲惫，但解密学者的能力让他语气保持了一种异常的冷静和清晰。
“外面的怪物暂时离开了，但不代表安全。这里很快会被发现，无论是官方的搜救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人，“我们都需要离开这里，活下去。”
刀疤脸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沙哑：“废话！怎么活？车毁了，没吃的没喝的，这鬼地方是哪都不知道！”
“我知道方向。”
林恩平静地说。晋升序列八后，他的方向感和空间感知能力得到了极大提升，结合之前对星月位置的模糊记忆和灵性对远处能量场的微弱感应，他能大致判断出方位。
“往东南方向走，大概一天左右的路程，应该能到达一个叫‘锈墙’的小型废品回收站和黑市据点，那里可能有办法离开这片荒原。”
“锈墙？你确定？”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也燃起一丝希望。他似乎听说过这个地方。
“七成把握。”林恩没有把话说满，“这是目前最可能的生路。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腿被卡住的中年男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我走不了…我的腿…”
林恩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检查。小腿骨折，情况不妙。
他沉默了一下，从旁边扯下几根相对平直的金属条和一些破布，开始用自己有限的、从窥秘人知识里获得的简陋急救知识为他进行固定。
“能不能走，看你自己意志。
我们可以帮你，但跟不上，只能留下。”
林恩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但在这种环境下，这是最现实的选择。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绝望，但最终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年轻女人颤抖着声音问：“…去了‘锈墙’…然后呢？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有一些…特别的东西，或许能换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林恩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和金属瓶，“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团结，到达那里。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他看向刀疤脸：“你经验丰富，负责探路和警戒。
我负责防向和处理…非常规的麻烦。
你们，”他看向中年男人和年轻女人，“互相扶持，跟上队伍。有问题吗？”
他的安排简单直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基于刚才他展现出的非凡力量而产生的权威。
刀疤脸盯着林恩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他重重一点头：“妈的，赌了！总比烂在这里强！我叫巴顿。”
“林恩。”林恩简单回道。
“我…我叫莉娜。”年轻女人小声道。
“老科尔…”中年男人虚弱地说。
一个临时、脆弱、基于求生本能的同盟，在这片冰冷的废墟上初步达成。
接下来的路程艰苦卓绝。
林恩和巴顿合力将老科尔从变形的车厢里弄出来。
巴顿用找到的半截皮带和金属管做了一个简易拖架，由他和林恩轮流拖行。
莉娜则负责搀扶和尽可能收集沿途能找到的少量干净积雪解渴。
荒原一望无际，除了枯草、碎石和偶尔出现的废弃机械残骸，看不到任何生机。
暗红的月光提供了微弱照明，却也扭曲了视野，让人心神不宁。
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带走身体宝贵的热量。
解密学者的能力让林恩能更精准地判断方向，避开一些潜在的危险流沙区域和能量异常点。
他的灵性感知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四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
巴顿确实经验老道，他对荒野生存很有心得，能找到相对好走的路径，并发现了两种可以勉强充饥的、块茎富含淀粉的耐寒植物。
老科尔忍痛坚持着，额头上满是冷汗，但求生欲支撑着他。
莉娜也从最初的惊恐中慢慢恢复，变得稍微坚强了一些。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夜班车”的残骸碎片，散落在很大的区域内，有些上面还残留着可怕的撕咬痕迹和冻结的血污，显示那只地噬怪物曾在此大肆吞噬。
这让他们更加沉默，行路也更加小心。
期间，林恩的灵性两次捕捉到远处有快速移动的能量波动掠过，似乎是官方的蒸汽巡逻艇或者缄默者的侦查单位，他们都及时躲藏在岩石或洼地中，避开了探查。
林恩心中凛然。
官方的搜索网已经撒得这么开了吗？
他们不仅在清理港口区，还在追踪所有可能从新顿市逃出来的“知情者”和“污染源”。
他必须尽快到达“锈墙”，获得补给和信息，然后远离这片区域。
在经历了将近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艰难跋涉后，就在所有人都几乎到达极限时，巴顿突然压低声音喊道：“看前面！”
林恩抬头望去。
只见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巨大的、由无数废弃车辆、集装箱、金属板材和粗陋水泥建筑拼凑而成的、如同史前巨兽骸骨般的庞大聚集地，出现在暗红色的月光下。
高耸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围墙蜿蜒环绕，墙上拉着带有尖刺的铁丝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简陋的了望塔。
围墙内部，各种奇形怪状的烟囱喷吐着黑烟，闪烁着零星的火光和灯光。
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金属敲击声、引擎轰鸣声和模糊的人声。
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劣质燃料、垃圾腐烂和人群聚集的复杂气味随风飘来。
“锈墙…到了！”巴顿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
林恩的眼神却更加凝重。
在他的灵性感知中，那片聚集地如同一锅沸腾的、充满了危险能量的大杂烩。
里面充斥着各种混乱、暴戾、贪婪的灵性波动，远比外界更加浓烈和…不加掩饰。
这里绝非善地。但确实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小心点。”林恩低声告诫，“跟着我，别乱看，别惹事。”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那个危险的盒子和小金属瓶贴身藏好，率先向着那扇由两片巨大坦克履带板拼成的、布满射击孔的大门走去。
大门敞开着一条缝隙，门口站着几个穿着混杂、携带各种改装武器、眼神凶狠的守卫。
一个穿着脏兮兮皮大衣、缺了一只耳朵的头目模样的人，正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打量着稀稀拉拉进出的人流，收取着“入城费”。
看到林恩这一行狼狈不堪、明显是逃难来的队伍，那几个守卫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嘿！站住！
哪来的臭要饭的？
想进‘锈墙’，懂规矩吗？”
一个守卫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手中的霰弹枪有意无意地指向他们。
巴顿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身后的半截金属管。
林恩上前一步，挡在其他人面前，压下帽檐，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运用了灵性技巧的压迫感：“我们从新顿市来，车在路上坏了。需要找个地方落脚，买点补给。”
“新顿市？”独耳头目闻言，眼睛微微眯起，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林恩几人，“听说那边昨晚出了大事，邪神打架，死了不少人…你们运气倒是不错，能跑出来。”
他的目光尤其在林恩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了他身上那不同于普通人的、内敛却异常清晰的灵性波动。
“规矩嘛，很简单。”
独耳头目搓了搓手指，“每人十个‘齿轮币’（黑市通用货币），或者等值的东西。看你们这穷酸样，估计也没钱…有什么值钱的‘货’吗？武器、零件、情报…或者…‘特殊’的东西，都可以抵账。”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狡诈和试探。
林恩沉默了一下。他身无分文，唯一“特殊”的东西绝不能暴露。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独耳头目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皮袋，解密学者的灵性让他瞬间“解读”出那里面装着几块劣质的、蕴含微弱灵性的矿石，似乎是某种低阶非凡材料，但其中混杂着不少假货。
一个主意瞬间形成。
他伸出手，看似随意地在空中虚划了几个极其古老、源自那本祭礼书某个角落的、代表“鉴定”与“揭示”的隐秘符号——这是他晋升序列八后自然掌握的小技巧之一。
同时，他集中意念，对着那独耳头目低声说道：“你左手边第三块‘灰鳞石’是假的，内核是铅块。右下角那块‘荧光苔芯’已经灵性流失殆尽了。剩下的，价值不超过十五个齿轮币。”
独耳头目的脸色猛地一变！
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的皮袋，眼中闪过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恩说的，完全正确！这是他今天刚收上来还没来得及仔细处理的“货”，这小子怎么可能一眼看穿？！
他再次死死盯住林恩，这次目光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忌惮。这种精准的鉴定能力，绝非普通人所有！
“…有点意思…”
独耳头目压下心中的震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来是同行？算了，今天老子心情好，给你们打个折…五个人，算你们二十齿轮币，或者…帮我去‘碎骨’酒馆给‘屠夫’霍克带个口信，就说‘独耳’拉兹问他上次那批‘硬货’还要不要了，要就今晚老地方见。这活儿，抵你们入城费，如何？”
他显然想借林恩的手去传递一个可能带有风险的口信，同时也想试探林恩的底细。
林恩心中快速权衡。拒绝可能立刻冲突，接受则能顺利进城，但“碎骨”酒馆和“屠夫”霍克听起来就不是善茬。
“可以。”他最终点了点头。先进城再说。
“痛快！”独耳拉兹咧嘴一笑，挥挥手让守卫放行，“进去吧。‘碎骨’酒馆就在中央广场最吵的那个棚子就是。提醒你们一句，‘锈墙’有‘锈墙’的规矩，别惹麻烦，不然…嘿嘿。”
林恩不再多言，带着巴顿几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那扇如同巨兽利齿般的大门。
门后，是另一个更加混乱、疯狂、却又蕴含着畸形生机的地下世界。
高耸的垃圾山，狭窄泥泞的街道，两侧是各种用废弃材料搭建的简陋棚屋和店铺，闪烁着霓虹灯和瓦斯灯光。
空气中混杂着机油、汗水、酒精、烤肉和某种化学兴奋剂的刺鼻气味。
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穿着破烂工装的技术工人、眼神凶悍的佣兵、打扮妖艳的女人、以及更多面目模糊、为生存挣扎的底层民众。
巨大的蒸汽管道在头顶纵横交错，不时喷吐出白色的汽雾。改装过的、噪音巨大的车辆咆哮着驶过，溅起泥水。
这里充满了危险，但也充满了…机会。
“现在去哪？”巴顿低声问道，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
“先找个地方安置老科尔，弄点吃的和水。”林恩冷静地观察着环境，“然后…我去送那个口信。”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里的势力分布，需要找到能安全解读那面邪镜的方法，更需要…弄清楚勒菲弗尔这盘棋的下一步，或者说，他自己该如何跳出棋盘，成为棋手。
“锈墙”之下，新的危机与机遇，同时展开。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深渊序列：终成禁忌旧日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