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墙”边缘,一处由废弃的空气净化管道和坍塌的混凝土构件形成的、相对隐蔽的夹角,成了林恩临时的避难所。
他用自己的身体和搜集来的破烂金属板勉强搭建了一个能遮挡视线的狭小空间,将内部清理干净,确保没有任何明显的灵性残留或监控装置。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气喘吁吁,灵魂的刺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附骨之蛆。
但他不敢休息,时间就是夜莺存在的沙漏。
他小心翼翼地将夜莺平放在铺着斗篷的地面上。
她依旧维持着那非人的静滞姿态,星光与符号构成的身躯在管道缝隙透出的微弱光线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手臂上那道裂纹,如同精美的琉璃器上无法忽视的瑕疵,内部仿佛有混乱的能量在蠢蠢欲动。
他取出那块鸽子蛋大小的星黯铁。
入手冰冷沉重,仿佛握着一小块凝固的黑暗,它散发出的“隔绝”与“稳定”特性是如此纯粹,甚至连周围细微的灵性波动都被它抚平、吸收。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将星黯铁的力量,引导至裂纹处,进行“封印”。
这不是简单的物理覆盖。
夜莺的本质是【概念悖论】,其存在本身就介于虚实之间,那道裂纹更是规则层面破损的体现。
普通的物质接触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冲突。
他需要再次动用“秘术导师”的能力,以及刚刚触摸到的、关于“深渊”本质的理解,进行一次精细到极致的“规则层面手术”。
他盘膝坐在夜莺身旁,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将灵魂的刺痛和身体的疲惫压下,将全部心神沉入灵性深处。
首先,他需要“理解”星黯铁。
他的灵性如同最细微的触须,缓缓包裹住这块冰冷的物质。
在他的感知中,星黯铁不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密的、代表着“隔绝”、“封印”、“稳定”、“非活性”等概念的规则丝线,紧密交织而成的稳定结构体。
它本身近乎完美的自洽,几乎不与外界任何规则发生交互,这正是它能作为顶级封印材料的原因。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夜莺手臂上的裂纹。
这里的景象截然不同。
裂纹处,代表着“秩序静滞”(源自重置密码)的规则之力,与夜莺自身【概念悖论】那不断衍生、冲突、自我否定的规则本质,正在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拉锯战。
裂纹就是这场拉锯战的前线,是规则冲突最激烈、最不稳定的区域。
无数细小的规则碎片在这里诞生、碰撞、湮灭,散发出那些不稳定的能量微光。
他的任务,就是利用星黯铁那绝对“稳定”和“隔绝”的规则特性,在这片混乱的规则冲突区,强行构建一个缓冲区或者说绝缘层,将“秩序静滞”的力量与夜莺自身的悖论本质暂时隔离开,阻止冲突的进一步加剧,从而“封印”裂纹,阻止其扩大。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过程。
他必须确保星黯铁的力量精准地作用于裂纹区域,而不能波及夜莺身体的其他部分,否则可能会干扰“秩序静滞”的整体效果,甚至直接破坏其平衡。
同时,他还要小心控制力度,避免星黯铁那过于强大的“隔绝”特性,反过来侵蚀了维持静滞的秩序之力。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行动。
他将自身作为桥梁和引导器,一丝丝地,将星黯铁中那“稳定”与“隔绝”的规则丝线剥离出来,以其自身对规则的“理解”和“干涉接口”进行微调,使其变得更加“柔韧”和“具有针对性”。
然后,他操控着这些经过调整的规则丝线,如同最精密的手术缝合线,小心翼翼地“穿刺”进那道裂纹所在的规则层面。
滋——!
当第一根星黯铁规则丝线触及裂纹的瞬间,林恩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冰冷的锥子刺了一下。
裂纹处混乱冲突的规则力量本能地排斥着这外来的、试图“固化”它们的东西。
夜莺静滞的身体甚至微微震颤了一下,眼眸中的数学旋涡转速陡然提升。
林恩咬紧牙关,稳住心神,没有强行推进,而是耐心地、如同安抚暴躁的野兽般,让那根规则丝线缓慢地“融入”冲突的边缘,以其绝对的稳定性,暂时“抚平”了一小块区域的剧烈波动。
有效~
他精神一振,继续操作。
一根又一根经过调整的星黯铁规则丝线,被他以极大的耐心和精准度,编织进入裂纹的规则结构之中。
这个过程缓慢而煎熬。
对精神力和灵性的消耗是巨大的。
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一根被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但他不能停。
每一次成功的“编织”,他都能清晰地“看”到,那道裂纹边缘的不稳定微光减弱一分,混乱的规则冲突被暂时压制下去。
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根星黯铁规则丝线被成功编织到位,并与之前的丝线完美连接,形成一个完整的、微缩而复杂的“封印网络”,覆盖住了整个裂纹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规则归于和谐的嗡鸣响起。
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纹,虽然依旧存在,但其内部不再有混乱的能量光芒闪烁,边缘那些新生的符号也停止了疯狂的流转,变得稳定下来。
裂纹本身,仿佛变成了一道被完美修复后的、颜色略深的“疤痕”,烙印在夜莺星光璀璨的手臂上。
成功了!
林恩长长地、带着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成功了。他暂时封印住了裂纹,为夜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怀中的“万机之魂”碎片传来的温润感似乎也稳定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急剧衰减。
星黯铁的封印,有效地减少了维持“秩序静滞”所需的力量消耗。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静滞的夜莺。
她手臂上那道暗色的“疤痕”在星光的映衬下,反而增添了一种残缺而神秘的美感。
她那数学漩涡般的眼眸,似乎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在那旋涡的最深处,仿佛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沉淀。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恩知道,这仅仅是喘了一口气。
藏镜人的人情和监视如芒在背;
缄默机械堡和观测者如同悬顶之剑;
他自身的伤势和低序列的实力,依旧是最大的短板;
而夜莺的彻底“复苏”,遥遥无期。
他闭上眼,感受着灵魂深处那两条相互制衡的暗河——“创造”与“终结”,以及那份对“深渊”的初步理解。
路,还很长。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恢复,是力量,是信心。
他需要找到一个能安全养伤、并能获取关于序列六「真相探求者」魔药配方线索的地方。
一个名字,在他疲惫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碎齿城”。
巴顿据说被送到了那里。
那里是比底巢污水市更加混乱、但也可能隐藏着更多机遇的法外之地。
或许,他能在那里,找到下一步的线索。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首先让自己……活下来,并恢复足够的力量。
他靠在墙壁上,在极度疲惫中,缓缓沉入了半昏迷式的浅眠。
而在他的感知之外,那块刚刚完成使命的星黯铁碎片,其深邃的幽光似乎比刚才……更加内敛了一分,仿佛与他,或者说,与夜莺手臂上那道被它封印的“疤痕”,产生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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