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的暴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厚厚的树叶上,噼里啪啦像炒豆子,很快就连成水幕,把整个世界淹没在灰蒙蒙的喧嚣里。林凡蜷缩在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岩石凹陷处,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架。伤腿泡在雨水里,已经感觉不到疼,只剩下一种麻木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高烧像一团火在身体里烧,冷热交替,让他意识模糊,眼前尽是光怪陆离的幻象。
K 最后决绝的眼神,王雷、岩当他们焦灼的面孔,还有那道蒸腾一切的惨白光芒,交替闪现。他紧紧攥着怀里那个用油布和防水袋层层包裹的数据单元和钥匙,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胸口,是此刻唯一真实的触感,也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能睡…睡了就醒不来了…他拼命告诫自己,用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试图用疼痛驱散昏沉。雨水顺着岩石流进嘴里,带着泥土的腥涩,他贪婪地吞咽几口,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干痛。
暴雨掩盖了一切声音,也冲掉了所有痕迹。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追兵暂时找不到他,但他也彻底迷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绿色地狱里。K 说的“平安旅社”在哪个方向?王雷他们躲藏的那个废弃寨子又在哪里?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雨势稍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阴雨。林凡挣扎着爬出岩缝,靠在一棵湿漉漉的大树上,剧烈地咳嗽,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他必须离开水边,找个更高更干燥的地方,生火,把伤口弄干,不然感染会要了他的命。
折了根粗树枝当拐杖,他咬着牙,一步一挪地向地势更高的地方爬去。每走一步都耗尽全身力气,视线模糊,只能凭本能辨别方向。丛林里的一切都湿滑不堪,藤蔓和树根像陷阱一样绊脚。他摔了无数次,滚得浑身泥浆,伤口崩裂,血水混着雨水往下淌。
终于,在天黑前,他找到一个野兽废弃的洞穴,不大,但足够干燥。他用尽最后力气收集了一些还没湿透的枯枝和苔藓,躲在洞深处,用 K 留下的防水火柴,哆嗦着划了好几次才点燃一小堆微弱的篝火。
橘黄色的火苗跳跃起来,带来一丝可怜的暖意。林凡脱下湿透的、早已破烂不堪的上衣,架在火边烘烤,然后颤抖着解开腿上脏污的绷带。伤口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溃烂蔓延,脓血直流,散发恶臭。他嚼碎找到的草药,敷上去,剧烈的刺痛让他差点晕厥。
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着火焰微弱的温暖,听着洞外淅沥的雨声,无边的孤独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黑石峒峒没了,弟兄们生死未卜,自己重伤濒死,怀揣着可能引爆世界大战的秘密,像只老鼠一样躲在这荒山野岭。
下一步该怎么办?K 生死不明,“平安旅社”可能是陷阱。王雷他们那边,或许早已被一锅端。他自己还能撑几天?就算侥幸活下来,又能去哪里?回北边?那是自投罗网。找哈里森交易?与虎谋皮。把证据公之于众?恐怕死得更快。
一个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如此渺小。他不过是个小人物,被卷入了远远超出他理解能力的巨大漩涡,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只是随时可能被碾碎的尘埃。
“呃……” 伤腿一阵钻心的抽痛让他闷哼出声,冷汗瞬间浸透刚有暖意的身体。不能放弃…不能…他想起林凡支队长把军旗塞给他时的眼神,想起那么多死去的弟兄…黑石峒峒的魂不能散…至少…不能散得这么不明不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清点身上所剩无几的东西:一把只剩三发子弹的破手枪,半盒火柴,几块压缩饼干,一个水壶,还有…那份要命的证据。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证据…他再次拿出那个数据单元和钥匙,在火光下仔细端详。数据单元是某种特殊的金属材质,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微型接口。钥匙造型古朴,像某种古老的权杖,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凉。K 拼死拿到它们,说这是“制约”的力量。制约谁?怎么制约?
他想起阿尔法 Z 点里那些恐怖的生物实验标本,想起“信天翁”那超越时代的飞行器图纸…这背后隐藏的秘密,足以让任何国家疯狂。也许…K 是对的,这东西不能毁,也不能轻易交给任何人。它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或许真能斩开一条生路,甚至…为死去的弟兄讨个公道?但这个念头太过狂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做其他事。
他仔细包好证据,贴身藏好。然后规划下一步:首先,尽量处理伤口,控制感染,寻找食物和水源。第二,设法确定自己的位置,寻找人烟,但必须极度小心。第三,打听王雷他们的消息,这是底线。第四,如果可能,去“平安旅社”附近侦查,但绝不轻易暴露。
计划很粗糙,但总比等死强。
雨停了,夜色笼罩丛林。林凡添了根柴火,靠在洞壁,不敢睡死,耳朵竖着,捕捉洞外的任何异响。丛林夜晚并不宁静,各种虫鸣兽吼远远传来,更添诡异和恐怖。
后半夜,他突然被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自然声响的“沙沙”声惊醒!声音很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小心地踩过落叶,正朝着洞穴方向而来!
不是大型野兽…是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
林凡瞬间汗毛倒竖,睡意全无!他猛地掐灭篝火,抓起手枪,屏住呼吸,缩到洞穴最深的阴影里,心脏狂跳!
是谁?追兵?还是…当地的猎人?
脚步声在洞口附近停了下来。接着,是压得极低的交谈声,说的是…缅语!
“……确定是这边吗?痕迹到这就模糊了……”
“错不了…暴雨冲掉大部分,但还有一点…像是人爬过的…进去看看…”
是缅军!他们竟然搜到这里来了!
林凡握枪的手瞬间被冷汗浸湿。洞口没有遮挡,只要他们进来,自己必死无疑!
他死死盯着洞口那点微光,手指扣在扳机上,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远处丛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类似夜枭的啼叫!声音拖得很长,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洞外的缅军士兵立刻停止了交谈,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有情况!过去看看!” 领头的低喝一声,脚步声迅速远去,朝着啼叫的方向追去。
林凡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虚脱般瘫软下来,大口喘气。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引开了追兵?
那声夜枭的叫声…他想起之前和 K 一起行动时,似乎听过类似的联络信号…是 K 吗?他还活着?在暗中帮他?
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林凡不敢确定。但眼下,这里不能再待了。必须立刻转移!
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伤腿剧痛,踉跄着冲出洞穴,一头扎进相反方向的、更茂密黑暗的丛林深处……
新的逃亡开始了,更加孤独,更加危险。但他心中那点微弱的火苗,却因为那声莫名的夜枭啼叫,而又顽强地燃烧起来。
也许,他并不是完全孤独的。也许,这盘死棋,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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