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向亚瑟发出的那份“邀请”,最终,并没有得到回应。
那位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的光明骑士团团长,只是深深地、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废墟的阴影之中。
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他,选择了……暂时地“逃避”。
伊芙对此,并不在意。
她知道,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不需要再去刻意地浇灌。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它,在合适的时机,自己,破土而出。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了广场上那片,依旧跪拜在地、等待着她“神谕”的、黑压压的人群。
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那些,充满了敬畏与狂热的脸庞。
然后,她的声音,第一次,以一种,不再是伪装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领袖”的姿态,清晰地,响彻了整个广场。
“——都,起来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幸存者们,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依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用一种,充满了期待与依赖的眼神,仰望着她。
“我知道,你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
伊芙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我也知道,你们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充满了迷茫,充满了……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愤怒。”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变得,充满了力量!
“——我,在这里,向你们,承诺!”
“——从今天起,只要,你们还愿意,相信我!”
“——那么,我,就将,带领你们,在这片,被大火焚烧过的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
“一个……再也不会,被任何人,肆意践踏!”
“一个……能让我们所有,被‘光明’所抛弃的人,都能,有尊严地,活下去的……家园!”
一番话,如同最激昂的战鼓,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
他们那双,因为绝望而变得空洞的眼眸,在这一刻,重新,燃烧起了……名为“希望”的、熊熊的火焰!
而就在这时,三道身影,缓缓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伊芙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那充满了敬畏与不解的目光注视下,齐刷刷地,单膝,跪了下去!
为首的,是格蕾丝·摩根。
她已经褪下了那身黑色的夜行衣,换上了她自己那套,早已洗得发白的、却依旧干净整洁的佣兵皮甲。她的手中,紧握着那柄,刚刚才饮饱了怪物鲜血的百炼长剑。
她抬起头,那双曾经死寂的眼眸,此刻,正如同两颗,在黑夜中熊熊燃烧的星辰,充满了无尽的战意与……绝对的忠诚。
“我,格蕾丝·摩根,”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钢铁交鸣,“……曾被‘秩序’所背叛,被‘光明’所抛弃。”
“是您,在我最绝望的时刻,让我,重新,找回了……我手中之剑,所应守护的……真正的‘正义’。”
“——在此,我愿献上我的剑,我的生命,我的一切!”
“——为您,斩尽前方所有的……荆棘!”
“——为您,守护您脚下这片,来之不易的……新生之地!”
紧接着,是老扎克。
那个固执的、脾气暴躁的矮个子老铁匠,此刻,正被人用一副简易的担架,抬着。他的腿,虽然已经断了,但他那佝偻的腰背,却依旧,挺得笔直!
他的孙子,小汤姆,正乖巧地,跪在他的担架旁,用一双,充满了感激与崇拜的大眼睛,仰望着伊芙。
“我……老扎克……”老铁匠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但其中,却蕴含着,如同百炼精钢般的、坚不可摧的意志,“……只是一个,烂在泥地里的、没用的老头子。”
“我这辈子,不信神,不信鬼,只信……我手中这把,能砸碎一切虚伪的……铁锤。”
“但是,今天,”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流下了两行,滚烫的泪水,“……我,信了。”
“——从今以后,我这把老骨头,和我这身,打了五十年的铁的手艺,就都,是您的了!”
“——您,想造剑,我,就为您,铸出,能斩断神明脖颈的利刃!”
“——您,想建城,我,就为您,敲出,能抵御末日天灾的……不摧之城!”
最后,是芬奇。
那个有些书呆子气的、不善言辞的年轻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捧出了一个,由他自己,用废墟中仅存的材料,连夜赶制出的、小小的、却又无比精巧的……炼金罗盘。
罗盘的指针,并非是由磁石制成,而是一缕……被他用特殊方法,封印在水晶中的、伊芙的那一缕……黑色的发丝。
而那根指针,此刻,正坚定不移地,指向了……罗盘的正北方——也就是,伊芙所在的方向。
“我……芬奇……”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学者在面对“终极真理”时,那种最纯粹的、狂热的光芒。
“……我的老师,他,为了追寻虚假的‘真理’,而堕入了疯狂。”
“而您,”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罗盘,如同,在向他的新“信仰”,献上最虔诚的祭品,“……却让我,看到了,那唯一的、真正的……‘真理’。”
“——那就是,知识,并非是为了,逃避现实,进入虚无的‘梦境’。”
“——知识,是为了,改造这个,不公的、残酷的‘现实’!”
“——从今以后,我,和我的炼金术,将永远,为您,指引前进的方向!”
“——为您,点亮,这片黑暗废墟之上,那永不熄灭的……‘智慧’之火!”
“——为您,点亮,这片黑暗废墟之上,那永不熄灭的……‘智慧’之火!”
一个,代表着“守护”的、强大的战士。
一个,代表着“创造”的、顶级的工匠之王。
一个,代表着“智慧”的、天才的炼金术士。
——剑,锤,与罗盘。
他们,伊芙未来势力中,最重要的三块“基石”,在这一刻,在成千上万名幸存者的共同见证下,向着他们共同的、唯一的“救世主”,献上了,他们最绝对、也最毫无保留的……
忠诚。
伊芙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三张,充满了决然与信念的脸庞。
她的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她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责任”与“豪情”的、滚烫的热流。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不再是一个,为了自己而战的“独行者”了。
她,将背负着,这三份,沉甸甸的誓言。
她,将承载着,这成千上万个,绝望灵魂的希望。
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复仇者,或者一个只想赚钱的商人。她,有了一群……需要她去庇护的“子民”。
她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没有去扶起他们,而是,用一种,无比郑重,也无比平等的姿态,将自己那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他们三人那紧握着“信物”的、交叠在一起的手背之上。
这个动作,不代表“君主”对“臣子”的接纳。
而更像是……“盟友”之间,立下血誓的仪式。
她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动容的、庄严的承诺。
“——我,接受,你们的忠诚。”
她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格蕾丝那燃烧着战意的眼眸,扫过老扎克那充满了信赖的泪痕,扫过芬奇那写满了狂热的脸庞。
“——我也同样,在此立誓。”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他们三人的耳中,也传入了在场每一个,竖耳倾听的幸存者的心中。
“——我,‘艾琳’,将以我的全部,来回应你们的信任。”
“我或许,无法立刻为你们,重建家园。”
“我或许,无法立刻让你们,衣食无忧。”
“但是,我承诺——”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的坚定,无比的锐利。
“——从今天起,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一天。”
“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不公的‘审判’,可以夺走你们的生命。”
“就再也不会有,任何虚伪的‘圣光’,可以定义你们的罪行。”
“在这里,”她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向了脚下这片,被鲜血与火焰浸染过的、贫瘠的土地,“……我们,只信奉,一个‘真理’。”
她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她为这个新生的团体,所定下的、唯一的信条。
“——用我们的双手,去创造!”
“——用我们的力量,去守护!”
“——用我们的智慧,去审判,一切不公!”
没有“神国”,没有“女王”。
只有,最朴素的、最原始的、属于“人”本身的……力量与尊严。
这番话,远比任何华丽的、关于“神国”的宣言,都更能,也更深地,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刚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幸存者的心上。
“守护!!”
“创造!!”
“审判!!”
不知是谁,第一个,振臂高呼。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最终,成千上万个,沙哑的、却又充满了无尽力量的嘶吼,汇成了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洪流,在这片,新生的废墟之上,久久地,回荡!
伊芙,静静地,站在这片,由她亲手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焰的中央。
她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的“王国”,虽然,还只是一片废墟。
但它的“基石”,在这一刻,已经,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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