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一别,林无锋、冷雨、高远三人怀揣着翻腾的心绪与阁主的警醒,沉默地行走在剑阁重重的廊庑殿宇之间。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难以驱散他们心头的沉重与那份骤然知晓天地广阔后的渺小感。
引路的黑袍执事在一处僻静的侧殿前停下脚步,转身,依旧是那副冷峻面孔,递过三枚触手冰凉、刻着一柄微小却凌厉剑纹的玄铁令牌。
“此乃秘剑堂身份令牌。凭此令,可自由出入秘剑堂所在之‘藏锋苑’,宗门贡献翻倍记录亦在于此。后续事宜,堂内自有执事为尔等讲解。”执事声音平淡,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三人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那剑纹似乎蕴含着某种锐意,与他们此刻的心境隐隐相合。
高远摩挲着令牌,憨厚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打破沉寂:“嘿,这令牌还挺沉。秘剑堂…听着就厉害!林师弟,冷师姐,咱们这算是…一步登天了?”
冷雨瞥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冰冷,只是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登天?梯子才刚刚搭上第一阶。脚下,或许是万丈深渊。”她的话语如同她的剑,直接而锐利,瞬间戳破了高远那点勉强的乐观。
林无锋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令牌。他知道冷雨说得没错。阁主的话言犹在耳,八大郡城,二十四分院,英才辈出。他们三人,不过是清河镇分院这次侥幸活下来的少数。这份“核心弟子”的待遇,既是机遇,更是沉甸甸的压力与考验。若不能迅速将秘境所得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实力,下次面对郡城级别的天才时,恐怕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走吧,先去藏锋苑。”林无锋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语气平静。当务之急,是安顿下来,了解规则,然后…疯狂提升实力!
根据令牌背面刻画的简略地图,三人穿过数重守卫森严的庭院,来到剑阁建筑群深处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一道月洞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门楣上以铁画银钩的笔法刻着“藏锋”二字,笔锋内敛,却暗藏锐气,仿佛一柄收入匣中的绝世好剑。
踏入月洞门,景象豁然开朗。并非想象中的奢华殿宇,而是一片清幽广阔的园林。古木参天,郁郁葱葱,掩映着十几座白墙黑瓦、风格简约却透着肃杀之气的独立小院。院落之间以青石小径相连,远处隐约传来金铁交击与破空之声,显然设有专门的演武场。此地的灵气明显比外界浓郁数倍,且更加精纯,吸入肺中,令人精神一振。
一名身着灰色执事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在入口处的石亭中。见到三人手中的令牌,他脸上露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迎了上来。
“三位便是新入秘剑堂的林师弟、冷师妹、高师弟吧?在下姓周,忝为藏锋苑执事,负责诸位平日的一应杂事。”周执事语速不快,条理清晰,“秘剑堂规矩不多,但至关重要。一、不得私斗,若有恩怨,可申请于演武堂公正比试。二、每月需完成至少一项宗门任务,贡献点不得低于五百。三、藏经阁二层凭令牌可入,内中剑谱心法可借阅修炼,但不得私自抄录、外传,违者重处。四、每月初一会有一位内门长老于此公开授课,答疑解惑,切勿错过。”
他边说边引着三人向内走去,分配居所。林无锋分得一座临溪的小院,颇为幽静;冷雨的院子靠近一片竹林,清冷孤僻;高远的则离演武场最近,符合他的性子。
“此外,”周执事最后补充道,语气严肃了几分,“秘剑堂弟子,每年需接受一次考核。进步迟缓或连续两年考核垫底者,将被剥夺资格,退回外门。望三位好自为之。”
压力,无处不在。
送走周执事,林无锋推开自己小院的木门。院内陈设简单,一屋一院一静室,但一应生活用具俱全,且静室地面刻有简单的聚灵阵,在此修炼事半功倍。
他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静坐于院中石凳上,将心神沉入丹田。游侠境初期的真气如江河奔涌,比少侠境时强大了何止数倍,运转间圆转如意。神魂中,那粒暗金色的剑意种子静静悬浮,散发着微弱的锐利意蕴,虽无法主动御使,却无时无刻不在潜移默化地提升着他与剑的亲和度,以及对剑道锋芒的感悟。
他首先取出的,并非攻击性极强的《分光掠影剑谱》或《叠浪九重剑诀》,而是那本看似辅助,实则关乎根本的《心眼观剑术》。
沉浸心神,依循兽皮册上的图谱与古拙注解,他开始尝试修炼。起初并无特异,只是依照法门锻炼眼力,凝神感知周遭。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同。在剑意种子那微弱的意蕴加持下,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灵尘飘落的轨迹,能“听”到远处溪水流过鹅卵石时最细微的声响差异,甚至能隐隐感知到隔壁院落高远那沉凝厚重的土行真气波动,以及更远处竹林中冷雨那冰冷幽深的阴寒气息。
这并非简单的五感增强,而是一种直指本源的洞察力提升!《心眼观剑术》与剑意种子,竟有相辅相成之效!
他心中喜悦,沉下心继续修炼。数个时辰后,他自觉初步入门,眼力与感知确有精进。这才珍而重之地将《心眼观剑术》收起。
接下来,他取出了《分光掠影剑谱》。图谱之上,人影翻飞,剑光分化,虚实难辨,极尽速度与诡变之能事。其核心并非单纯追求绝对速度,而是在极速中蕴含变化,以幻影惑敌,以诡诈制胜。
林无锋并未立刻模仿招式,而是闭目凝神,以刚刚入门的心眼观察力,结合自身《瞬光剑》的根基,去推演、去感悟其运剑发力的核心要义,试图理解其如何实现剑光分化与虚实转换。
这一参悟,便是整整一日。他时而在院中持剑缓缓比划,时而静立不动,眉头紧锁。直到夜幕降临,星斗满天,他才豁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
嗤!
院中,【惊雷】剑骤然出鞘!剑光一闪,并非一道,而是在极短时间内仿佛化作了两道、三道模糊的剑影,同时刺向院中一棵老树的三个不同点!虽然剑影还十分模糊,分化出的数量也极少,且难以持久,但确确实实有了“分光”的雏形!
“果然玄妙…”林无锋收剑喘息,额头见汗。仅仅是初步模仿,对真气与心神的消耗便极大,但这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若能快速掌握将《分光掠影》他的速度优势将变得更加诡异难防。
此后数日,他白日修炼《分光掠影剑谱》与《叠浪九重剑诀》,夜晚则打坐练气,巩固游侠境修为,并抽空以《心眼观剑术》淬炼感知。
《叠浪九重剑诀》的修炼则更为艰难。此诀讲究力量的叠加与爆发,需要对真气有极其精妙的掌控力。他尝试修炼时,往往第一剑、第二剑尚可,到第三剑便难以为继,力量非但无法叠加,反而相互冲突,险些伤及经脉。他明白此法不可操之过急,需水滴石穿,慢慢磨炼。
这日,他正在院中小心翼翼尝试《叠浪九重》的发力技巧,院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
开门一看,是高远。他脸上带着熟悉的憨厚笑容,但眉宇间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气息也略有些起伏不定,似乎刚刚经历了一番艰苦的修炼。
“林师弟!没打扰你修炼吧?”高远嗓门依旧洪亮,但声音中气似乎不如往日那般足,“我过来透透气,自己练得有点憋闷。”
林无锋侧身请他入院,倒了杯清水递过去:“高师兄说哪里话,请进。修炼之道,张弛有度,偶尔放松一下也好。”他看出高远似乎遇到了瓶颈,但又不太好追根究底!
高远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叹道:“唉,还是林师弟你这儿清静。我去兑换了一部《厚土诀》,但是这么些天也摸不着入门的门坎,差点把自个儿给练岔气咯!”他抱怨的是自己兑换的新功法,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林无锋,想着平时就比自己点子多!
他咂咂嘴,又带着几分羡慕看向林无锋:“看你气息沉凝,剑招破空声都凌厉了不少,肯定是大有收获吧?你也去藏经阁换了剑法心法吗,有没有遇到困惑,可以相互探讨学习。”大概是共同历经生死,所以才能这么无顾忌的谈论修行的事!
林无锋微微一笑:“藏经阁确有不少前辈心得笔记,值得借鉴。高师兄的《厚土决》以沉稳着称,突破关隘或许更需要水磨工夫,急不得。”虽然林无锋还没有去藏经阁,也不妨碍给出一些自己的建议!
“是啊,急不得…可贡献点的任务瞧着就吓人,由不得人不急啊。”高远挠头,很是苦恼,又是转移话题道:“俺去任务堂瞅了瞅,那五百点的月度任务,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猎杀巅峰蛮兽,清剿匪患…这都得实打实的玩命才行!”
两人正就着宗门任务这一公共话题交谈,冷雨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门口。她依旧一身黑衣,脸色冷冽,周身那股幽深冰寒的气息似乎比几日前更加凝练了几分,显然这几日也未曾懈怠。
她目光扫过院内二人,最后落在林无锋身上,淡淡道:“任务,是试剑石,非是催命符。找准自身定位,选择相合的任务,磨砺效果更佳。”她的提醒依旧言简意赅,却直指关键。
顿了顿,她似是无意地补充了一句,目光并未看任何人:“藏经阁二层,西南角,有几本前人游历笔记,记载了周边地域的妖兽特性与险地概况,或有助于选择任务。”
此言一出,林无锋和高远心中都是一动。这并非具体的功法剑谱心得,而是公开的地理情报信息,属于可以共享的资源,但价值同样不小。冷雨此举,既保持了距离,又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同为秘剑堂新晋弟子的些许互助之意,分寸拿捏得极好。
“多谢冷师姐指点。”林无锋拱手道谢,心中记下了这个信息。
高远也连忙笑道:“嘿嘿,多谢冷师姐!这个有用!”
冷雨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
高远咂咂嘴,对林无锋低声道:“冷师姐人是冷了点,但好像…还挺靠谱?”
林无锋笑了笑:“冷师姐见识不凡。”他看向高远,“高师兄,左右无事,不如一同去藏经阁看看那几本游记?顺便也瞧瞧任务列表,做到心中有数。”
“正合我意!”高远一拍大腿,“走!先去摸摸底!”
两人遂一同离开小院,前往藏经阁。
藏经阁二层远比一层更为肃穆安静,书架古朴,弥漫着陈旧书卷与淡淡墨香。凭秘剑堂令牌顺利进入后,两人直奔西南角,果然找到了冷雨所说的几本地理风物志。书页泛黄,字迹飘逸,确实记载了许多周边地域的妖兽习性、地理险恶以及一些前人探索的经验,让两人对宗门任务的风险评估有了更直观的认识。高远也翻找许久,找到了一本关于土行地域特点的杂记,看得津津有味。
随后,他们来到任务玉璧前。巨大的玉璧上流光闪烁,罗列着数十条任务信息。
“甲字三七任务:清剿黑风涧‘铁背妖狼’群,预估狼王为准狂兽级。贡献点:八百。”
“甲字四一任务:探寻西山矿洞失踪案,疑有煞灵作祟。贡献点:六百。”
“甲字五九任务:护送商队前往邻郡‘风吼镇’,路途遥远,匪患频发。贡献点:七百。”
每一条任务都透着危险的气息,绝非普通外门弟子所能完成。五百贡献点的月度要求,绝非易事。
高远看得直嘬牙花子:“好家伙…这真是要玩命啊…”
林无锋目光扫过一条条任务,眼神却愈发沉静。压力,亦是动力。这些任务,何尝不是最好的试剑石?
就在这时,任务玉璧最上方,一道新的金色任务信息缓缓浮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紧急征召令:秘剑堂弟子优先。郡城传来谕令,疑似发现‘影杀楼’据点位于我镇辖内‘枯骨林’。现征召擅长追踪、隐匿、搏杀之精锐弟子前往探查核实。危险性极高,贡献点:一千五百点!额外奖励:核实无误者,可获得一次‘剑意洗练池’修炼资格!”
“影杀楼!”
“一千五百点!”
“剑意洗练池!”
整个二层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影杀楼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其据点危险可想而知。但那奖励也丰厚得惊人!尤其是那“剑意洗练池”的资格,更是对所有梦寐以求提升剑道意境的弟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林无锋的心脏猛地一跳。剑意洗练池!这对于拥有剑意种子却苦于无法主动御使的他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机遇!
高远也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俺的娘嘞…剑意洗练池!俺要是能去泡一泡,说不定俺那《撼山诀》就能练成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灼热与决绝。
前路艰险,但机遇已在眼前。
林无锋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将手中令牌按向那条金色任务信息。
“枯骨林…便是我的试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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