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门之后,并非预想中的下一段阶梯或平台,而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奇异空间。
天空呈现出一种柔和的乳白色,没有日月星辰,却散发着均匀而明亮的光辉。脚下是平整如镜的青色玉石地面,温润光滑。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矗立在这片广阔空间中的,无数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的石碑。
这些石碑大小不一,小者如磨盘,大者如小山,通体呈现灰白色,质地非金非玉,表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经络般的纹路。每一座石碑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或凌厉、或厚重、或缥缈、或炽热的意蕴。放眼望去,石碑林立,无边无际,仿佛一片由石碑组成的茂密森林。
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种剑意、剑韵交织的气息,时而和谐共鸣,时而相互冲撞,形成一种奇特的力场,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被扰动。
这便是天梯第五重——悟剑石林。
与之前四重考验心志、战力、协作的关卡截然不同,悟剑石林考验的是修士的悟性与剑道根基。此地石碑,相传乃是剑阁历代先贤、乃至天地自然留下的剑道烙印痕迹所化,蕴含无穷剑理。修士需以自身剑心感悟,若能有所得,便可印证自身,裨益无穷。但若根基不稳,悟性不足,也可能迷失在万千剑意之中,心神受损。
林无锋五人相互搀扶着踏入石林,甫一进入,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作用于心神之上,与幻心阶的直指心魔不同,这种压力更侧重于对剑道理解的拷问。
“好地方!”张奎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兴奋之色,他主修快剑,对此地各种凌厉剑意最为敏感。
李浩和周毅也目露奇光,仔细观察着附近的石碑。
就连受伤不轻的石峰,盘坐在地调息的同时,也忍不住将心神投向不远处一座散发着厚重如山意蕴的石碑。
林无锋站在原地,缓缓闭上双眼,《心眼术》与《星辰观想法》同时运转。他并未急于去感知某一块具体的石碑,而是将心神如同蛛网般扩散开来,去体会这片石林整体的“呼吸”,去捕捉那万千剑意流转的韵律。
他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的沉稳剑意,感受到空气中穿梭的迅疾剑意,感受到某些石碑内蕴的灼热、冰寒、生机、死寂等种种截然不同的意蕴……这些剑意有的博大精深,有的奇诡刁钻,有的返璞归真。它们如同无数把钥匙,试图开启他剑心深处对应的门扉。
然而,林无锋的剑心,早已不是初入剑阁时的懵懂。历经矿坑血战、坠星湖悟道、幻心阶淬炼,尤其是初步融合了《逆脉生死剑》的决绝与“金煞剑种”的先天破灭道韵,他的金煞剑意已然走上了独一无二的道路——极致的锋锐、破灭,蕴含向死而生的决绝,以及一丝寂灭侵蚀的特性。
这独特的剑意,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又像是一块高度磁化的磁石。对于绝大多数流转的剑意,它自然而然地产生排斥,使其难以撼动林无锋的根本。但同时,它又会对那些与“锋锐”、“破灭”、“毁灭”、“寂灭”等相关联的意蕴,产生强烈的吸引和共鸣。
片刻之后,林无锋睁开双眼,目光精准地投向了石林深处的一个方向。他感应到,在那个方向,有几股意蕴与他的金煞剑意产生了微妙的呼应。
“各自寻找机缘,但切记量力而行,不可强求,心神不稳立刻退出感悟!”林无锋对队员们叮嘱道。他知道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强求反而有害。
石峰四人点头,各自散开,朝着与自己气息相合的石碑走去。张奎找到了一座剑意如疾风骤雨的石碑,李浩则对一座剑意缥缈不定的石碑产生了兴趣,周毅靠近了一座剑意如水流绵绵不绝的石碑,而石峰则继续感悟那座厚重如山的石碑。
林无锋则迈开步伐,向着感应的方向深入。他越过一座座或散发强大气息、或看似平凡无奇的石碑,最终在一座仅有半人高、通体灰暗、表面裂纹遍布、看似毫不起眼的小石碑前停下了脚步。
这座石碑,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甚至给人一种行将破碎的脆弱感。但林无锋的剑心却在此刻剧烈跳动起来,他体内的金煞剑元微微震颤,与石碑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他感受到的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一种极致的内敛,一种将无尽毁灭深藏于平凡之下、于寂灭中等待涅盘的奇异道韵。
他盘膝坐在石碑前,心神沉静,缓缓将一缕蕴含着金煞剑意的神识,探向这座不起眼的石碑。
没有惊天动地的传承景象,也没有复杂繁奥的剑诀信息。当他的神识与石碑接触的刹那,仿佛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他“看”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绝对的“空”与“寂”。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连“存在”的概念都变得模糊。这是一种超越了寻常毁灭的“终极寂灭”之意。在这片绝对的“空寂”中,连他的金煞剑意都仿佛要消散其中。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空寂”深处,林无锋凭借与“金煞剑种”的那一丝本源联系,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波动”。那是一缕生机,一缕不甘于彻底消亡、于绝对死寂中孕育出的最初萌芽,是“无”中生“有”的起点,是向死而生的终极诠释!
这一刻,林无锋对《逆脉生死剑》中“向死而生”的理解,陡然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他明白了,真正的“破灭”,并非为了毁灭而毁灭,其终极目的,或许是为了打破旧有的桎梏,于废墟之上,孕育出全新的、更强大的“生机”!
他的金煞剑意,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蜕变。原本略显外露的凌厉与毁灭气息,开始向内收敛,变得更加凝聚、更加深邃。那丝寂灭侵蚀的特性,不再仅仅是破坏,更带上了一种“化归本源”的意蕴。仿佛他的剑意,不仅能斩灭形体,更能触及某种更深层次的存在本质。
不知过了多久,林无锋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却又深邃内敛,仿佛蕴藏着一片寂静的星空。他身前的那座小石碑,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表面的一道裂纹似乎扩大了一丝,但其蕴含的那股意蕴,却仿佛与他建立了一种无形的联系。
他站起身,感觉自身剑意更加圆融,对力量的掌控也精进了一层。虽然修为没有直接提升,但这种对剑道本质的领悟,其价值无可估量。
他看向四周,发现张奎正对着一座石碑疯狂出剑,剑速越来越快,却显得有些杂乱,显然陷入了某种瓶颈;李浩身影在几座石碑间闪烁,试图捕捉那缥缈的剑意,眉头紧锁;周毅则静静盘坐,周身气息柔和,似乎有所得;石峰依旧在感悟那厚重剑意,身上的伤势在剑意滋养下竟好了大半。
林无锋没有打扰他们,而是继续在石林中漫步,凭借蜕变后的剑心,去感受其他石碑的意蕴,博采众长,印证己道。他不再局限于与毁灭相关的意蕴,也开始尝试理解那些代表“生”、“守”、“幻”等截然不同道路的剑意,虽然无法直接吸收,但触类旁通,也让他对剑道的理解更加全面和深刻。
时间在静静的感悟中流逝。当林无锋感到心神传来一丝疲惫感时,他知道此次机缘已近尾声。他唤醒了仍在苦苦钻研的张奎和李浩,与有所收获的周毅和石峰汇合。
五人站在一起,虽然收获各不相同,但眼神都比之前更加明亮,对自身剑道的理解都深刻了一分。
就在这时,乳白色的天空中,一道柔和的光柱落下,笼罩住五人。光柱之中,浮现出五个模糊的古老字符,分别对应着他们在石林中的感悟倾向:锋锐、厚重、疾速、绵长、奇诡。
光柱缓缓移动,指向石林的一个方向。
“看来,下一重的入口,会根据我们的感悟来指引。”林无锋若有所思。这悟剑石林,不仅是一次悟道机缘,似乎也影响着后续的路径。
五人跟随光柱的指引,向着石林深处走去。天梯之路,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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