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风副市长办公室旁边的的小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凝滞。发改委副主任、经信局局长、科技局副局长、财政局副局长等几人围桌而坐，面前摊开着关于“智造千湖”行动计划的各类材料和数据，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无奈和……束手无策。
李鸣风坐在主位，面色平静地听着经信局局长的汇报。 “……情况就是这样，李市长。”经信局局长叹了口气，“政策补贴资金申请门槛其实已经一降再降，但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积极性就是不高。他们普遍反映，不是不想改，而是不敢改、不会改。” “不敢改？”李鸣风追问。 “一是投入太大。一套稍微像样的智能化生产线改造下来，动辄千万以上，就算有补贴，企业自身也要承担大部分，他们担心投资回报周期太长，风险太大。” “二是人才匮乏。改造完了，谁来操作？谁来维护？本地懂工业互联网、大数据分析的技术工人和工程师太少了，从外地请，成本又太高。” “三是方向迷茫。很多企业老板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该怎么改，改成什么样才算好，怕钱花了，效果没见到，反而把老本行耽误了。”
发改委副主任补充道：“而且这里面还有个问题，各家企业的设备、流程、数据标准都不一样，缺乏统一的接口和平台，就算改了，也容易形成新的‘信息孤岛’，难以产生协同效应。”
财政局的同志则再次强调了市里财力的紧张，暗示补贴资金不可能无限度地投入。
问题远比报告上写的更复杂、更具体。这已经不是简单靠发补贴、下文件就能推动的了。它涉及到企业的真实痛点、市场的资源配置、人才的培养引进、甚至行业标准的建立，是一个典型的系统性工程。
李鸣风没有立刻表态，他沉思了片刻，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所以，我们之前的思路，是不是有点问题？我们总想着政府掏钱，逼着企业去改。但企业是市场主体，他们比我们更算经济账。如果我们提供的‘产品’政策和服务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或者无法有效降低他们的风险和成本，他们自然没有动力。”
他顿了顿，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我们能不能换个打法？从‘政府主导推’变成‘政府引导、市场主导、企业主体’？” “第一，关于‘不敢改’。”他看向经信局和财政局，“补贴方式能不能变一变？从‘事前补贴’变成‘事后奖补’？或者与金融机构合作，推出‘技改贷’，政府贴息，甚至设立风险补偿池，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和风险？重点支持那些改造意愿强、方案可行的企业，形成示范效应。” “第二，关于‘不会改’和人才问题。”他看向科技局和教育局，“我们能不能牵头，联合本地的职业院校、甚至引进外部的专业服务机构，组建一个‘数字化改造服务联盟’？为企业提供免费的诊断咨询、方案设计、甚至人才培训服务？让他们知道该怎么改，改了之后有人会用。这叫‘授人以渔’。” “第三，关于标准和平台。”他看向发改委和经信局，“能不能由市政府牵头，联合几家行业龙头，先尝试制定几个重点行业的设备数据接入和互联互通标准？哪怕先搞个地方标准试行。同时，支持建设一个区域性的工业互联网平台，降低中小企业上云用数的门槛和成本？”
李鸣风提出的这几条，条条都指向了问题的核心，跳出了单纯给钱的思维窠臼，侧重于构建生态系统和提供服务。在场几位部门领导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开始低声交流，显然觉得这个思路更具可行性。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想法。”李鸣风最后说，“每个方面都需要深入研究和细化方案。请各位回去后，围绕这几个方向，结合各自职能，在一周内拿出一个具体的、可操作的细化方案来。我们要搞，就搞实在的，要能真正解决企业的痛点。”
会议结束时，几位局长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一样了，从之前的愁眉苦脸变成了跃跃欲试。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副市长，思路确实不一样，跟着他干，或许真能蹚出一条路来。
会后，李鸣风让孙磊将会议讨论的要点的纪要及时整理出来，形成一份简报。他拿着这份简报，决定去向王哲市长做一次专题汇报。这么大的思路转变，必须得到市长的支持。
王哲市长仔细看完了简报，沉吟了半晌。他认可李鸣风发现问题、创新思路的能力，但也指出了现实的困难：“鸣风同志，你的想法很好，很有创新性。但是，组建服务联盟、制定标准、搭建平台，这些工作牵涉面广，协调难度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而且，都需要钱，财政压力依然很大。企业的观望情绪，恐怕不会那么快消除。”
李鸣风早有准备，坦然回应：“市长，我明白您的顾虑。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可以选择一两个产业基础好、企业转型意愿相对强烈的区县或产业集群，作为‘小特区’进行试点。集中资源，探索路径，形成经验后再推广。这样既能控制风险，也能尽快看到效果，增强各方面信心。所需的资金，我可以尝试去省里的工信、科技等部门争取一些专项支持。”
王哲看着李鸣风眼中坚定的光芒，终于点了点头：“好吧。就按你的思路，先搞试点。方案要做得更扎实，尤其是资金筹措和风险管控部分。需要我出面协调的，你尽管说。”
拿到了市长的原则性同意，李鸣风心中有了底。他知道，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正的难题，在于接下来的落实和协调。每一个想法要落地，都需要跨越部门的壁垒，协调各方的利益，其难度远超在长湖时推动一个具体项目。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有一种挑战难题的兴奋感。这才是副市长这个岗位应该去啃的硬骨头。
他回到办公室，立刻给孙磊布置任务：“小孙，重点跟进几件事：第一，摸清省里相关厅局今年还有哪些针对产业升级、技术创新的专项资金和政策；第二，收集国内其他先进地区在推动传统产业数字化改造方面的成功经验和模式；第三，联系一下寰宇资本的梁总，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参与千湖的工业互联网平台建设，或者推荐一些好的生态伙伴。”
他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为“智造千湖”这个难题，寻找更多的破局之点。
窗外，千湖市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李鸣风知道，推动这座传统工业城市的转型升级，将是一场艰苦的持久战。
而他，已经找到了第一个进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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