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从门框边缘收回,掌心的符灰随风散尽。台阶上的湿痕已干,粉笔画出的齿痕符号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微白,像一道刻在水泥里的旧伤疤。她低头看着那道线,指尖轻轻抚过袖口内侧——校服残片还在,温热未散。
她单膝跪地,将残片贴在符号正中,低声说:“我不是来打破什么的,是来送一封信。”
话音落下的瞬间,残片边缘渗出一丝极淡的光,顺着粉笔线条缓缓蔓延。那光不刺眼,却让整段楼梯的空气变得清晰可感,仿佛一层看不见的膜被轻轻掀开。她扶起靠在墙边的周予安,他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纸,虚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还能走吗?”她问。
周予安没回答,只是把头靠在她肩上,脚尖勉强点地,随着她的步伐挪动。一步,两步,水泥楼梯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上一级,林小满眉心的热流就跳动一次,不再是紊乱的刺痛,而是一种缓慢的共鸣,像是体内有根弦,正与楼上某处轻轻共振。
三楼走廊尽头,那扇透出橘光的窗依旧半开,窗帘静止不动。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一线暖光,照在门口褪色的地垫上。
林小满停下,从衣袋里取出《引魂录》,书脊已不再发烫,反而有些微凉。她没翻开,只是把它贴在胸口,感受那股热流从心口重新升起。周予安忽然抬手,指尖颤抖着指向门缝。
“就在里面……她就在里面。”
林小满点头,将他轻轻放在地垫旁,脱下外套盖住他。她取出最后半张符纸——边缘焦黑,朱砂“引”字只剩一道残痕。她没贴在手上,而是压进残片底下,低声念出《引魂录》里最短的一节咒语。
残片微微震颤,一道极细的光丝从边缘剥离,像一缕被风吹起的银线,悄无声息地滑入门缝。
屋内,女孩正弯腰整理床边的纸箱。箱子里堆着旧课本、奖状、几张泛黄的合照。她伸手去拿最底下那本毕业纪念册,指尖刚触到封面,册子忽然自动翻开,夹层中那封信缓缓浮出。
信封是浅蓝色的,边角有些卷曲,上面写着“致她”三个字,笔迹稚嫩却工整。光丝落在信封上,轻轻一绕,随即消散。
女孩怔住,手指停在半空。
她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久到林小满在门外几乎以为它会被随手丢开。可她没有。她慢慢将信拿起来,指腹摩挲着封口——那里贴着一枚干枯的樱花标本,早已褪色,却依旧完整。
“……原来是你。”她轻声说。
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穿透门板,扎进林小满的耳朵里。
周予安猛地抬起头,虚影剧烈晃动,胸口那张纸条的光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女孩低头看着信,又抬头望向窗外,仿佛在回忆什么。然后,她转身走到床头,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把信放了进去。抽屉合上的瞬间,她低声说:“我会留着的。”
林小满闭了闭眼。
周予安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之前那种濒临溃散的灰白,而是一种柔和的银光,从胸口缓缓扩散至全身。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一点点变得透明,像是被月光洗过。
“我……说出口了。”他声音很轻,像风穿过树叶,“她知道了……我……喜欢她。”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肩膀。他的重量越来越轻,魂体边缘的光点开始向上飘散,像夏夜里的萤火。
“谢谢你。”他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眼里有泪,却在笑,“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银光渐盛,他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静静悬浮在地垫上方。林小满松开手,退后半步。
周予安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然后抬起头,望向天花板。他的身体像被风吹散的雾,一缕一缕升腾而起,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走廊里安静下来。
林小满站起身,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尘。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引魂录》,书页翻动,停在“引魂三术”的残页上。那行小字依旧清晰:“执念成书,书尽魂归。”
她合上书,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抽屉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林小满回头。
那声音不是来自屋内,而是来自她怀中的《引魂录》。书脊内侧,一道极细的裂痕正缓缓渗出一滴墨色液体,顺着封面滑落,在书角积成一小片湿痕。
她低头看着那滴墨,没伸手去擦。
楼道的灯忽明忽暗,照在她脚边的残片上。残片已经冷却,边缘焦黑,像被火烧过。她弯腰捡起,放进衣袋,动作很轻。
抽屉又响了一下。
这次,是屋里的。
林小满站在门口,没动。
屋内,女孩的手正搭在抽屉边缘,指尖微微发抖。她慢慢拉开抽屉,目光落在那封信上。信封依旧安静地躺着,樱花标本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她伸手进去,却没有拿信。
而是从抽屉深处,取出另一封信。
信封是白色的,边角整齐,封口贴着一枚小小的蝴蝶贴纸。她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把它放在纪念册上,又缓缓推回抽屉。
抽屉合上时,发出一声闷响。
林小满转过身,抬脚迈出门槛。
她的左脚刚落地,眉心突然一热。
不是疼痛,也不是压迫,而是一种熟悉的牵引感,像有根线从体内被轻轻拉了一下。她停下,低头看向手中的《引魂录》。
书页正在动。
不是风,也不是震动,而是从内部缓缓翻动,一页,两页,停在一张空白纸上。那张纸原本毫无痕迹,此刻却浮现出几个字,墨迹湿润,像是刚刚写下:
“她也有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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