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国的手还攥着手机,指节发青,话没说完,人已经喘上了。林小满没让他进屋,只把门拉开一条缝,目光扫过他肩头外的巷口。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水泥地泛着一层湿气,像是刚被水泼过,又迅速蒸干。
“血写的?”她问。
“是。”陈正国点头,喉结动了动,“红得发黑,字是斜的,但一笔一划都压得很重。我们没敢碰墙,拍了照就撤了。空气里……有股味,像肉放坏了。”
林小满沉默两秒,抬手把门关紧,反锁,插上门栓。她转身走到柜台前,把引魂铃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铃身微沉,铜皮边缘有一道旧磕痕,是去年冬天留下的。她用布擦了擦,没说话,只是把它摆正,铃口朝外。
她掏出手机,给陈正国发了条消息:封区三天,别让任何人进出地下室。监控调最近七十二小时,重点关注夜间三点到五点。
发完,她抬头:“你回去吧,别在门口站太久。”
陈正国还想说什么,她抬手止住了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冲进去找人,是让他们以为我们怕了。”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点头,转身走了。脚步声在巷子里响了一段,渐渐消失。
林小满没开灯。她在黑暗里站了会儿,手指在铃身上轻轻敲了三下。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店里,像敲在骨头上的闷响。她能感觉到,墙角那股熟悉的凉意还在,是周予安残留的痕迹。他没说话,只是缩在书架最底层的阴影里,像一团没散开的雾。
“没事。”她对着空气说,“今天不轮到你出力。”
她转身进里间,从柜子底下拖出一个铁盒。盒子锈了边,打开时发出刺啦一声。里面是几叠符纸,黄的、灰的、紫边的,按颜色分层压着。她抽出三张黄符,又取了一小瓶朱砂墨,回到柜台后坐下。
六点二十七分,天刚亮透。她起身开门,把“正常营业”的木牌挂出去,顺手擦了擦门框。老张的杂货店已经开了,她隔着巷子喊了一声:“张叔,今天有新茶,要不要来一杯?”
老张抬头,笑了笑:“你这儿现在连茶都管上了?”
“闲着也是闲着。”她说着,把一杯热茶递过去,“昨夜风大,窗户响得厉害,吵到您了吧?”
“还行。”老张接过茶,吹了吹,“就是半夜好像有车停过,没听见走。”
林小满点头:“物业的车,说是来查电路的。”
她没提东街,也没提血字。老张喝完茶,把杯子还回来,顺手帮她把门口的旧书箱往里挪了挪。她道了谢,目送他回店,等他门关上,才收回视线。
转身时,她右手在地板缝里贴了张符,动作快得像拂灰。符纸薄如蝉翼,沾地即隐,不留痕迹。她又把三本深灰色封皮的书从书架顶层移到柜台下方,书脊上没字,只有一道暗红刻痕。拿完书,她顺手调整了书架角度,让其中一排正对着门口,缝隙刚好能卡住一道视线盲区。
中午十二点,最后一位顾客离开。她锁门,拉下卷帘,屋里只剩一盏顶灯。
她把引魂人笔记摊在檀木案上,翻开最新一页。纸面泛黄,边角有虫蛀的小孔,但她早习惯了。她点燃一支细香,不是为了驱邪,是为了让手稳。香烟笔直,她蘸了朱砂墨,一点点补上笔记里模糊的字。
补到第三页时,手指顿住。
一行被虫蛀掉大半的字,经墨水勾连后显出原貌:“魂蚀之兆,现于血书;其气如腐,其行如雾。”
她盯着这句看了很久。
翻到下一页,又有几行小字:“三日为期,若蚀气不退,则祭已启。届时阴脉动,阳不守,万灵皆可为饵。”
她合上笔记,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空白册子,开始记录。日期、时间、空气湿度、店内温度,还有她自己感知到的灵压变化。每项写一行,字迹工整,像在填一份普通报表。
下午三点,她闭店两小时,去后巷倒了垃圾。回来时,顺手在门槛外撒了一圈灰。灰是特制的,混了骨粉和符灰,普通人看不出异样,但灵体踩过会留下痕迹。
夜里十一点,她没睡。
坐在柜台后,面前点着一支白烛。烛芯是特制的,烧起来火光偏蓝,照出的影子比实际人形短一截。她盯着门外地面,一动不动。
快到十二点时,烛光忽然晃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她眯起眼,看见门口的地砖上,浮出几道极淡的黑线,像是用墨笔轻轻扫过,又像裂纹,缓缓向外蔓延,呈蛛网状。线越扩越细,到了门口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然后一点点缩回去,像被什么吸走。
她没动。
等黑线完全消失,她才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铜钉。钉子两寸长,表面刻满细密符文,尾部嵌着一颗黑石。她掀开门槛下的地砖,把钉子埋进去,再把砖压回去,踩实。
钉子入土那一刻,她感觉到一丝反震,像有东西被刺了一下,迅速退开。
她没出声。
回到柜台,她在记录册上写下:“23:58,灵压波动,范围三米,持续四分十七秒,退散方向——东南。”
合上册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旧伤,是上个月留下的,还没完全好。她握了握拳,没觉得疼,只是有点麻。
周予安这时从书架底下飘出来,蹲在角落,抱着膝盖。他还是那身校服,领子歪着,头发乱糟糟的。他不敢靠太近,只是小声问:“是不是……又来了?”
林小满看他一眼:“你不用管。”
“可你……”
“我说了,今天不轮到你。”她打断他,“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待在书架最里层,别出声,也别让人看见。”
周予安抿着嘴,点了点头,慢慢退回阴影里。
林小满站起身,把观冥烛吹灭,换上普通台灯。屋里亮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泡了杯茶,坐在那儿翻一本旧杂志,封面是二十年前的天气预报图集。
凌晨两点十七分,她听见门外有东西划过地面。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车轮。
是某种扁平的东西,贴着地,慢慢拖过去,像一片枯叶被风推着走。
她没起身,也没看。
只是右手慢慢滑到柜台下,摸到了那三本灰皮书的最上面一本。书脊的红痕微微发烫,像被晒过的铁片。
她把书抽出来一点,没拿出来,就让它卡在指缝里。
门外的动静停了。
几秒后,又开始动,这次更近,停在了门口。
她盯着门缝底下。
那里,有一小片阴影,比周围的暗,而且——在缓缓起伏,像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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