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李婷”那张便签贴在木牌下方时,指尖在“c-3”上停了半秒。她没再看手机一眼,而是转身拉开抽屉,把那张从“现代张天师”手里捡来的符纸放了进去。周予安站在门边,斗篷搭在臂弯,金纹暗了又亮,像信号不稳的灯。
“你不查那张图?”他问。
“现在查,等于撞进他们想让我们去的地方。”她坐回柜台后,打开电脑,“先找人。”
直播回放还在。她拖动进度条,画面跳到“现代张天师”团队刚到书店门口的瞬间。五个人举着牌子,镜头晃动,弹幕飞快滚动。她逐帧往前推,直到看清其中一名男子的手腕——一道浅蓝条纹,医院腕带。
那人一直没说话,站在后排,低头看着手机。林小满放大画面,截图,保存。然后打开社交平台,用直播Id反向搜索。账号名叫“code404”,头像是一行报错代码,签名写着:“R.I.p. 老张,代码永存。”
她点开私信,输入:“你同事最后提过‘书店’和‘地狱’,我们听得见。”
发送。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七分,门铃响了。
林小满正在整理新到的书,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口。她抬头,看见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站在那儿,眼窝深陷,手里攥着一部旧手机。周予安从画架后探出头,看了眼,又缩回去。
男人走进来,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是……林小满?”
“是我。”她没起身,“你同事的事,我听说了。”
他站在柜台前,没坐,手抖了一下,把手机递过来:“他死前……录了一段话。我不知道该给谁,但他说过,有个书店能帮幽魂……还说,公司是地狱。”
林小满接过手机,点开语音备忘录。
“……他们让我改数据,说只要用林老师的图做结构参考,桥塌了也算她设计缺陷……我不想再帮他们害人了……”录音里的声音很轻,背景有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像是躲在厕所里录的。最后一句是:“我删了备份,但他们肯定知道是我干的……如果我出事,去找书店的人,她说不定能听见。”
录音结束。
林小满沉默了几秒,把手机还回去:“你同事叫什么名字?”
“张伟。”男人低头,“我们叫他老张。他是项目组最老的程序员,做了十五年,从没出过错。上周三晚上,他加班到凌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保洁在楼梯间发现他……说是……心梗。”
“楼梯间?”林小满问。
“嗯。监控说他下班时自己走的,但……”男人咬了咬嘴唇,“他从来不走楼梯。他有膝盖旧伤,公司每一层都有电梯。”
林小满记下了。
“你们动过他的工位吗?”她问。
“没有。公司说要封存设备,等调查。但It昨天来了一趟,把硬盘全拆走了,连他抽屉里的U盘都没留。”
“他有U盘?”
“有。黑色的,他从不离身。说是‘终版备份’,怕系统出问题。他还开玩笑说,要是哪天他死了,U盘里就是真相。”
林小满看向周予安。
周予安立刻明白:“我去看看。”
“别硬闯。”她说,“他们肯定有监控。”
“我知道。”他披上斗篷,“我又不会触发警报。”
旧办公楼在城东,七层高,外墙灰暗,大堂空荡。周予安穿过玻璃门时,保安正低头刷手机,毫无察觉。电梯停在三楼,他走楼梯上去,脚步轻得像风。
程序组在五楼。走廊尽头是项目组工位,老张的座位靠窗,桌面上还放着半杯凉透的咖啡。抽屉上了锁,但他手指一穿,锁舌直接滑开。
抽屉里空了,只剩一张便利贴,写着:“数据已清,勿动。”
他翻了翻夹层,指尖忽然碰到一块硬物。摸出来,是个黑色U盘,表面刻着“终版-勿删”。
他没多看,攥紧就走。
回到书店,他把U盘放在柜台上。林小满插进电脑,文件夹打开,里面只有一段录音,时长十二分钟。
她点播放。
起初是键盘声,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承重计算有问题,林老师的设计明明加了冗余结构,但他们把这部分删了,说是‘过度设计’。现在桥体应力集中在三点,一旦超载,必然断裂。”
停顿几秒,另一个声音插进来:“你别管,照做就行。林瑶是临时工,背锅最合适。”
“可那是人命!”
“人命?公司每年死十几个外包,谁管过?你要是不想干,下一个是你的位子。”
录音继续,提到修改图纸、伪造审核记录、甚至安排媒体通稿,把事故定性为“设计师个人失误”。最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公司总裁。
“林瑶背锅,项目才能过审。她一个临时工,谁会追究?等风头过了,再把责任推给已故员工,连赔偿都省了。”
录音结束。
林小满没动。
她把录音倒回,停在“林老师的设计”那一句,反复听了三遍。
然后她起身,走进里间,从书柜底层取出一叠图纸。是林瑶留下的设计稿原件,边缘有丙烯颜料的痕迹,那是她亲手绘制桥梁美化图时留下的。
她把图纸铺在桌上,对照录音里提到的“承重节点”,仔细查看。结构图背面,有几道极细的铅笔线,像是后来补上的加固方案。她拿灯照,发现这些线在打印时被刻意覆盖了——墨层压在铅笔痕迹上,但边缘有轻微凸起。
“她改过。”林小满低声说,“她发现了问题,试图修正。”
“但他们没用。”周予安站在她身后,“反而用她的名字,把错误合法化。”
林小满没接话。她把图纸翻过来,盯着那几道被掩盖的铅笔线,忽然想起什么。
她打开电脑,调出老张的录音,快进到总裁说话那段。
“……林瑶背锅,项目才能过审。”
她暂停,打开语音波形图,放大最后一句。声音尾音有轻微抖动,像是说话时被人打断。她往前推0.3秒,发现一个极短的杂音——像是有人在背景里轻咳。
她把那段单独提取,降噪,放大。
一声极轻的“不”字,几乎被吞没。
但确实是林瑶的声音。
“她在场。”林小满说,“事故发生前,她就知道自己要被嫁祸。”
周予安拳头慢慢攥紧。
林小满关掉波形图,把U盘拔下来,放进抽屉。她拿出一张新便签,写下“张伟”两个字,下面标注“b-2”,贴在木牌上。
“下一步呢?”周予安问。
“等。”她说,“他们以为删了数据就安全了。但他们忘了,人死了,东西还在。”
“可公司不会让我们碰证据。”
“我们不用碰。”她看着门外,“只要有人听见。”
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是“code404”的回复:“老张的葬礼在后天上午,火化场见。他家人不知道U盘的事,但我得让他走得明白。”
林小满回:“我会去。”
她放下手机,走到画架前。林瑶留下的炭笔还在,她拿起,翻出一张新纸,开始画。
不是设计图,也不是教室。
是一扇门。
门板上有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字。她一笔一笔描,直到那句话完整浮现:“我知道真相。”
周予安看着她画完,低声问:“这是给他的?”
“是还他的。”她说,“他录下那段话,不是为了活人,是为了让死人被听见。”
门外,风把一张传单吹进店门,扫过地板,停在柜台脚边。传单上印着“现代张天师”的脸,下面写着“驱邪直播,全网见证”。
林小满走过去,捡起来,折了两下,塞进垃圾桶。
周予安忽然说:“老张的工位,我走的时候,看见抽屉里有张纸条,没来得及拿。”
“什么内容?”
“就一行字。”他皱眉,“‘他们改不了代码,但能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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