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大黑河沿岸。
黄沙卷着血腥气漫过天际,把白日染得一片昏沉。
人民军与鲜卑刚厮杀数日,刀刃卷了、甲胄碎了,连马嘶都透着疲惫,终于将最后一股鲜卑兵赶过了河。
阵地上响起阵阵欢呼,西侧突然炸响震天的喊杀——是并州军的旗帜!
那些昨日还并肩抵敌的盟军,此刻举着明晃晃的刀,猝不及防地扎进了人民军的后心。
“是自己人!他们怎么……”
人民军的士兵满眼惊愕,手中的刀下意识顿了半分,话音未落,一柄长矛已穿透他的胸膛。
背刺来得太过突兀,人民军来不及组织防御,军阵顷刻大乱。
高顺被裹挟在奔逃的队伍里,玄色甲胄早已被血污浸透,甲片缝隙里凝结着暗红的血块,手中长戟的尖刃还在滴滴答答淌着血。
他牙关咬得发紧,脑子里一片轰鸣:并州军……为何?同是华夏血脉,昨日还在一起立誓共守边疆,今日怎就刀兵相向,要置同胞于死地?
混乱中,一道身影刺破烟尘,格外醒目。
赵云浑身浴血,昔日亮银的铠甲已成暗红,他勒紧马缰,沙哑的吼声穿透混乱:“弟兄们速行!我来断后!”
话音未落,他已带着几百亲卫,列成紧密的阵形,如一道铁闸挡在追兵前。
高顺攥紧长戟,正要拨开人群冲过去,却被赵云一眼瞥见。
“高顺同志!别过来!”
高顺一愣,急声喊道:“将军!末将尚能一战!”
赵云胸口剧烈起伏,甲胄下的伤口正渗着血:“听令!我在此阻敌,你立刻带一队人去河口村设伏!”
高顺抱拳沉喝:“末将领命!”
转身的刹那,他忍不住回头望去——夕阳的余晖将赵云的身影拉得颀长,血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那孤绝的背影如同一座屹立的山,要将所有风雨与刀锋,都独自扛在肩上。
溃败的队伍刚隐入沙丘之后,魏续、曹性便率并州军追至。
魏续眼中燃着立功的狂热,刀锋指向赵云,声嘶力竭地喊:“拿下赵云者,赏千金!”
话音未落,他已拍马冲上前,刀锋直刺赵云心口,招招狠辣,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协同作战的情分。
一旁的曹性却显得意兴阑珊,长弓虽搭着箭,弓弦却始终未拉满。
他望着魏续那副急功近利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冷嗤。
赵云怒喝一声,银枪如惊雷乍起,先是精准挑飞魏续的长刀,枪尖顺势一旋,寒光闪过,魏续的臂膀已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惜赵云已经身受重伤,力有不逮,未能一枪刺死魏续。
厮杀一阵后,眼见人民军主力已消失在远方地平线,赵云对身后的士兵喝道:“撤!”
自己却勒马转身,单枪匹马横在路口,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硬生生挡住整条通路。
魏续捂着流血的臂膀,对着曹性怒吼:“还愣着干什么?快追!放跑了赵云,咱们都没法向丁刺史交差!”
曹性心中冷笑:“吕将军早说过,背刺同胞是不义之举,故而不肯亲来。你倒好,为了些许功劳,连脸面都抛了。”
他虽不愿,却也不能公然抗命,只得挥了挥手,领着队伍慢吞吞地往前挪。
曹性一路不紧不慢追击赵云,到了河口村,两侧山坳里突然爆发出震天喊杀,高顺率领的伏兵如猛虎下山,直冲而来。
曹性见状,故意“哎呀”一声,装作猝不及防的模样,顺势率军“溃败”,往后退了数里,任由高顺等人护送赵云残部从容撤离。
夜色将荒原笼罩。
一处废弃的烽燧,高顺清点残存的士兵,已不足千人,人人带伤,甲胄破碎,唯有眼中还残存着一丝不屈的光。
高顺望着赵云苍白如纸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将军,并州军为何突然反水?先前明明……”
赵云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带着碎血块的血沫咳落在地,他苦笑着摇头,声音虚弱却清晰:
“在汉室眼里,鲜卑是外患,尚可妥协;
可我们人民军要分田地、要人人平等,要颠覆这吃人的旧规矩——这才是他们眼里最可怕的‘内贼’。
他们宁愿把边疆让给鲜卑,也不愿看到我们壮大啊。”
高顺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刺痛让他愈发清醒。
回撤的路上,赵云靠在马背上,断断续续给高顺讲起人民军的故事:张远如何领着百姓开垦荒地、均分田地,如何在村里办起书院,让穷苦孩子也能识文断字;
如何让妇女走出柴房,织布做工,挣得属于自己的口粮;
如何让每个士兵都能直言进谏,哪怕是小兵,也能对将领的决策提出异议……
高顺听得入了迷,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样的景象,黯淡的眼眸里,渐渐燃起一束向往的光。
“人民军中,像你这样治军严明的少年英雄,还有很多,”赵云望着他,眼中带着期许的暖意,“张远同志也常提起你,说你是块难得的好料子,你一定要……”
话音戛然而止。赵云身子猛地一歪,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高顺大惊,纵身跃下马,连忙上前搀扶,指尖触到赵云的后背,只觉一片湿热——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已浸透了甲胄,显然是他强撑着,硬扛了一路。
“将军!”高顺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险些落下,他猛地将赵云背起,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我带你回家!”
雁门,人民军的大本营,此刻也已是风雨飘摇。
赵霜、令狐娇早已组织百姓分批南撤,沿途留下标记指引方向;
凌豹在先前的战斗中重伤,已被护卫先行送离;如今,只剩典韦带着一队亲兵,在城外依托工事苦苦支撑,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高顺将昏迷的赵云托付给医护队,转身就要冲向战场。典韦见了,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吼声如雷:“小子,逞什么能?”
“顺愿与将军共死战!”高顺红着眼,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
典韦瞪起环眼,络腮胡下的脸绷得紧紧的,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颤:“死战?年纪轻轻死个俅!
老子还没倒下,轮不到你!小子你听着,你还年少,活着就有希望。
只要你们在,人民军的香火就断不了!快带弟兄们撤,这是命令!”
高顺望着典韦满身的伤痕,甲胄破碎处露出青紫的瘀伤,再看他身后那些同样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士兵,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转身带着残部,汇入南撤的人流。
沿途尽是战乱的痕迹:烧毁的村落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房梁斜插在地上;
逃难的百姓扶老携幼,脚步踉跄,脸上满是惶恐却又带着一丝倔强;
路边倒着尚未收殓的尸骸,有的是人民军士兵,有的是寻常百姓。
可让高顺意外的是,那些曾经对人民军冷眼旁观的本地世家大族,此刻竟纷纷打开粮仓,将粮食、伤药送到撤退的队伍手中,甚至有不少世家子弟拿起家中的刀剑,自发加入护卫的行列。
“人民军为咱们守了多年雁门,守住了咱们的家!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没了!”
村口,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对着逃难的人群高声呼喊,声音虽苍老却中气十足,“愿意跟我老张保家卫土的,拿起家伙来!”
话音落下,有人回家抄起锄头,有人捡起路边的断刀,渐渐聚成一支零散却坚定的队伍,跟在人民军残部身后。
高顺望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先前的悲愤与绝望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
他攥紧手中的长戟,脚步愈发坚定——前路纵是刀山火海,只要人心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为这份信念而战,人民军就永远不会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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