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跪在沙地上,右手掌心裂口还在渗血,罗盘滚落在三步外,盘面朝上,裂纹如蛛网蔓延。他想爬过去,可四肢像被抽了筋,动一下都牵扯着经脉剧痛。远处马蹄声越来越近,尘烟翻涌,但他顾不上抬头。
耳边传来李元的喊声,断断续续:“少主……青稻……它们又动了!”
他猛地睁眼。
三株青稻精灵正从粮仓前缓缓立起,稻秆扭曲成弧,根脉在沙土下飞速延伸,直指李元咽喉。不止是它们,七株核心植物全在复苏,麦芒的根须从地底探出,爆根藤节节膨胀,红柳枝条如蛇昂首。它们不再受控,却也不再攻击——像是在等待什么。
李文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
血珠未落地,罗盘突然震颤,幽蓝火焰自裂纹中窜出,将血雾裹住。火焰升腾,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是那半块青铜密钥,但此刻已完整,表面浮刻着从未见过的铭文。密钥虚影缓缓旋转,一缕流光脱离,直射他掌心血口。
剧痛炸开。
他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麻木,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像星点在血管里奔涌。低头一看,掌心血痕深处,浮现出细密纹路,与楼兰遗址石壁上的星辉图一模一样。
火焰未熄,空中浮现出半透明卷轴,字迹古拙。他只看了一眼,文字便化作光点,钻入眉心。刹那间,一段口诀在识海炸响:“地脉为引,精血为契,星纹为锁,镇灵归位。”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撑着地面,他一寸寸爬向罗盘。每动一寸,经脉都像被刀割。终于够到盘身,他将掌心按在裂纹中央。星辉纹路与罗盘裂痕接触的瞬间,幽蓝火焰顺着纹路爬满全身。
他站了起来。
双脚踩进沙地,双手结印,以血为墨,在空中划出第一道符线。符成一半,地底轰鸣,龙气翻涌,沙土炸开,七株植物的根脉同时暴起,如巨蟒扑来。他不闪不避,符咒脱手而出,直坠地心。
符文入土,星辉炸开。
一圈蓝光自他脚下扩散,所过之处,暴走的根脉僵直,藤蔓垂落,稻叶上的金色血管迅速褪色,转为翡翠般的绿。红柳枝条缓缓收回,麦芒根须缩回沙中,爆根藤的节瘤逐一消解。
可镇压并未结束。
星辉纹路突然逆向流转,从他体内抽离,顺着符咒渗入地脉。那些被呼衍枭黑气污染的根系开始震颤,黑气被逼出,化作缕缕黑烟,却被星辉裹住,反向注入符文。镇压之力反而增强。
七株植物同时发出低鸣,像是痛苦,又像是解脱。
最先暴走的那株青稻猛然一震,稻穗炸裂,化作无数光点升空。光点不散,反而凝聚,最终形成一枚晶种,悬浮于他面前。种子通体透明,内部有星图流转,与罗盘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他伸手接住。
温润,有脉动,像握着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
其余六株植物也相继崩解,化作晶种,一一落入他掌心。七枚晶种并列,表面星图彼此呼应,隐隐构成完整星图的一角。
“这是……”李元喘着气,声音发抖,“它们还活着?”
李文没回答。他低头看着掌心血痕,星辉纹路并未消退,反而与晶种产生共鸣,纹路在他皮肤上缓缓延伸,像在生长。
他弯腰,将其中一枚晶种轻轻埋入沙地。
沙土刚覆上,种子便开始发芽。根系穿透表层,一路向下,三十丈深的地脉传来清晰震动。新芽破土,一株青稻拔地而起,叶片如水晶雕琢,月光下流转七彩光晕。
稻叶轻摇,一圈淡金色光晕扩散开来。
光晕扫过战场,所经之处,残留的蛊虫尸体迅速风化,化作黑土,肥沃松软。一粒粒散落的精米被光晕笼罩,表面浮现出微缩星图,仿佛被重新赋予生命。
云姬站在不远处,银沙从掌心飘出,却不受控制地向晶种埋藏处汇聚。沙粒在空中排列,形成一组从未见过的坐标,一闪即逝。
“这土……能养灵。”她低声说。
李文用木剑轻触稻叶。
刹那间,整株植物化作流光,倒卷而回,没入罗盘。盘面裂纹微微闭合,幽蓝火焰在纹路间游走,像在修复。地面只留下一枚新生成的晶种,与罗盘上的星图完全重合。
他握紧罗盘,抬头看向远处。
马蹄声更近了,尘烟已能看清轮廓。一面狼头旗帜在风中翻卷,猎猎作响。
“是赤奴。”李元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们来了。”
李文没动。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新埋下的晶种正与血痕融合,星辉纹路从伤口处蔓延,沿着手臂向上攀爬,速度缓慢,却坚定不移。纹路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泛起微光,像有活物在苏醒。
云姬走近,银沙在晶种上方盘旋,突然剧烈震颤。
“地脉变了。”她抬头,“不止是净化,它在……重组。新的根脉网络正在形成,比之前深十倍。”
李文闭眼,神识沉入地脉。
他“看”到了。无数晶化根系如星河蔓延,连接七枚晶种,构成一张庞大的地下网络。每一处节点都在释放微弱波动,与罗盘共鸣。这不是单纯的镇压,而是重建——以星纹为基,以精血为引,将植物精灵的失控之力,转化为新的秩序。
他睁开眼,将最后一枚晶种按进沙地。
种子入土即没,根系瞬间贯通整个战场。三十万石精米在净化光晕中微微震颤,每一粒稻谷表面的星图都亮了起来,连成一片微光之海。
远处,狼旗已冲上沙丘。
赤奴勒马,远远望见主将台前的身影,高举右臂,战刀指向天空。身后三千羌骑齐声呼喝,声浪滚滚。
李元踉跄上前,想说什么,却被李文抬手制止。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裂的陶片,是粮仓崩塌时掉落的。翻过来,内壁残留着一滴蛊虫的血,正被净化光晕包裹,缓缓融入沙土。
陶片边缘,映出他掌心的星辉纹路——那纹路,正与罗盘上的裂痕缓缓咬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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