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刚过，罗盘边缘泛起一圈极淡的涟漪。李文指尖微动，掌心贴着星图的位置忽然一沉——地脉中某道气息断了半拍，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压住。他眼也不抬，只将木剑轻轻往地上一点，一道青痕顺着砖缝蔓延而出，在陈列台下方绕了半圈，悄然没入琉璃瓮底。
云姬站在角落，袖口微微一震，三枚空间锚点已在地下完成充能。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右手，食指在虚空中划了个半圆，镜阵的感知范围向内收缩，精准锁定陈列台东侧三步内的区域。
赤奴靠在廊柱边，目光扫过人群。那位礼宾司的老臣正缓步靠近陈列台，手中捧着一方锦盒，神情如常。可就在他右脚落地的一瞬，赤奴瞳孔微缩——鞋底纹路偏斜，右足拖行痕迹清晰，与昨日排水沟旁留下的脚印完全一致。
李文终于起身，朝陈列台走去。他脚步不快，像是去调整丹药摆放顺序，实则借着衣袖遮掩，将一枚活化种子贴在了琉璃瓮底部。种子无声融入，表面浮出一层几乎看不见的薄膜。
那老臣停下脚步，距离封匣仅一步之遥。他低头看着锦盒，嘴唇微动，似在默念什么。下一息，地面砖缝突然裂开一线，黑气如蛇般窜出，直扑瓮身。
云姬指尖轻弹，三道银光自地底升起，瞬间封锁四周空间。那老臣动作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墙。
李文木剑再点，青光自地缝炸开，与黑气相撞，轰然爆响却未伤及周围。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你昨日申时三刻曾独自进入东阁偏库，说奉我之命取备用玉符——可那日我并未召人。你伪造口令，却不知植物精灵记得每一缕气息。”
话音落，一根细根从砖缝钻出，缠上那人靴底，抽出一缕灵丝。空中光影浮现——正是昨夜他潜入偏库的画面，手伸进暗格，取出一枚刻有巫纹的铜牌。
满堂哗然。
李守诚拄杖上前，手中玉符贴向那老臣额头。片刻后，符面泛起血光，一段残影投射而出：荒漠祭坛上，呼衍枭独臂高举，黑袍猎猎，面前跪着此人，双手接过一块漆黑玉令。画面中传来低语：“事成之后，仙泉归你，丹诀由我带走。”
宾客纷纷后退，有人失声叫出名字：“赵九？他是赵九！”
赵九原本低垂的头缓缓抬起，脸上皱纹堆叠，眼神却已全然不同。他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裂到耳根：“二十年忠勤，换这一日功成。你们说我背叛？可若非我亲手布线，谁能信我真要动手？”
李文负手而立，语气平静：“你不是第一个想赌的人。呼衍枭知道我重信，所以选你——一个从不开口争权、从不越界行事的老臣。他算准了，越是不起眼的人，越能走最近的路。”
赵九笑声更响：“你以为只有我一人？运朝早已腐根深种！明日还有三人会递辞呈，后日会有五座粮仓报失火，再往后……”
“够了。”李文抬手，植物精灵托着一块烧焦的铜铃残片飞至空中，“你昨夜用它传信，却被赤奴撒了无痕粉。踩过的人，夜里身上会泛荧光。你亲信昨夜联络城外马贼，已被截下。”
赤奴押着两人走上前，皆是赵九府中随从，衣角还沾着未散的荧粉。一人手腕翻转，露出藏在袖中的短刃，刀柄刻着巫神教图腾。
全场寂静。
李文看向台下诸官：“此人曾为运朝开渠引水，修坝三年不曾歇息，有功。然今日勾结外敌，意图窃取国本，罪无可赦。交律司严审，依《耕战律》处置。”
无人反对。
赵九脸色骤变，挣扎欲起，却被空间锚点牢牢禁锢。他瞪着李文，嘶声道：“你早就在等我出手？”
“不是等你。”李文收回木剑，“是从你第一次踏入偏库时，我就知道你会来。”
赵九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像是笑，又像是哭。他忽然扭头看向西窗，喃喃道：“你说过，只要我在发布仪式上动手，你就放她走……她还在等吗？”
李文神色未动：“谁？”
赵九没回答，只是嘴角抽搐了一下，整个人瘫软下去。
李守诚收起玉符，默默退到一侧。他看了一眼李文，又望向被押走的赵九，终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云姬指尖微收，空间锚点仍未解除。她低声对李文道：“西郊陶窑方向又有波动，频率和昨晚不同。”
李文点头，目光扫过全场。宾客虽已安静，但不少人仍在低声交谈，眼神闪烁。他知道，这一击虽破阴谋，却也撕开了信任的裂缝。
就在这时，一名文书小吏匆匆从侧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只密封竹筒。他穿过人群，将竹筒递上。
李文拆开封泥，抽出一张薄纸。上面只有八个字：“子时已过，风未停。”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两息，随手将纸条递给云姬。
云姬扫了一眼，眉头微蹙：“笔迹不是赵九的。”
李文没说话，只是将竹筒倒过来轻轻一磕。一粒黑色种子掉入手心，表面刻着细密咒纹。
他指尖一碾，种子碎成粉末。
赤奴走近一步：“还要查吗？”
“不必。”李文抬头看向大殿穹顶，那里悬挂着一面青铜钟，钟摆静止不动，“他们想让我们查，才会留下线索。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明处。”
话音未落，钟摆忽然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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