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昙踏入训练营大门时,并非穿过什么门扉,更像是被一张巨口吞噬。那扇由某种暗沉、吸光的金属铸就的闸门无声滑开,露出的不是通道,而是一片被高耸、冰冷合金墙壁挤压出来的巨大天井。光线吝啬地从极高的穹顶缝隙渗漏下来,在弥漫着金属锈蚀、劣质消毒水和浓重汗味与血腥混合气息的空气中,投下惨淡的、摇摆不定的光斑。空气滞重而压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腥甜和尘埃的粗粝感。
他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那地面并非平整,而是布满了细微的、毫无规律的凸起和凹陷,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粗糙皮肤,每一次落脚都带来冰冷而微痛的触感。四周,和他一样刚被“吐”进来的“学员”们散落着,像被随手丢弃的垃圾。没人说话,只有粗重或刻意压抑的喘息,以及一双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兽性光芒——警惕、评估、赤裸裸的敌意,像秃鹫在打量垂死的猎物。他们身上的衣物破旧肮脏,有些干脆赤裸着伤痕累累的上身,肌肉紧绷,眼神空洞而凶狠。恒昙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他的皮肤上,试图剥开他强装的镇定,窥探内里的恐惧。他绷紧下颌,强迫自己挺直背脊,目光扫过几张特别突出的脸孔:一个脸上交错着三道狰狞爪痕的壮硕男人,正用指关节粗大的手一下下捶打着自己的大腿;一个身材矮小如猴、眼睛却亮得惊人的家伙,正灵活地转动着脖子,视线贪婪地在每个人腰间、袖口扫视;还有一个女人,半边脸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片,仅露出的那只眼睛冷得像冰窟深处的石头。
“列队!”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骤然撕裂沉闷的空气,如同冰锥刺入耳膜。声音来自墙壁高处某个看不见的扩音器。
没有迟疑,人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瞬间爆发出混乱的推搡和挤压,朝着天井中央一块微微凹陷的区域涌去。恒昙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搡,踉跄着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痛钻心。他闷哼一声,挣扎着想站起,更多的身体像失控的沙袋般撞过来,脚踩在他的手背上,碾过他的小腿。混乱中,他看到那个脸上有爪痕的壮汉狞笑着,故意用肩膀撞开挡路的人,目标似乎正是那个矮小的家伙。矮小者眼中精光一闪,身体泥鳅般滑溜,非但避开,还顺势在壮汉肋下某个位置闪电般戳了一下。壮汉脸色猛地一白,动作一滞,随即爆发出更狂暴的低吼。
“肃静!违者,抹除!”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味。混乱瞬间被冻结,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恒昙艰难地爬起来,手背和小腿火辣辣地疼,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凹陷区域的地面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几何图案,如同某种邪恶的祭坛。红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嗡鸣。
“能量抗压测试开始。坚持到最后者,获得今日份额。淘汰者,即为废料。”合成音冷漠地宣告。
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尖锐的厉啸!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力量瞬间从天而降,如同万吨巨岩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头顶、肩膀、脊椎!恒昙眼前猛地一黑,双膝不受控制地一软,差点再次跪倒。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如胶水,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尽全力对抗那巨大的压力,肺叶被挤压得生疼。骨头在哀鸣,肌肉纤维被疯狂撕扯。他听到身边有人发出短促的惨叫,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啊——!”那个半边脸鳞片的女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她覆盖鳞片的那半边身体突然泛起暗红的光泽,肌肉膨胀,硬生生顶住了压力,但裸露的半边脸却因巨大的负荷而扭曲变形,血管暴凸,如同爬满了青紫色的蚯蚓。
恒昙牙关紧咬,牙龈渗血,他死死盯着脚下那片闪烁的红光。身体像要被压垮的朽木,意识在沉重的压迫下开始模糊。不能倒!倒下就是废料!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他本能地调动起体内那股蛰伏的、如同毒蛇般的力量——那股源自未知、带着混乱与破坏气息的能量。
一丝微弱、却极其纯粹的黑气,如同从深渊裂缝中逸出的第一缕烟雾,艰难地在他指尖凝聚。它不受控制地微微扭动着,带着一种贪婪的渴求。恒昙将它猛地按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轰!
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那缕黑气瞬间在他体内炸开!一股狂暴、冰冷、带着毁灭意志的力量洪流蛮横地冲垮了沉重压力的封锁!恒昙身体猛地一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但紧随而来的,是更可怕的失控!那股力量在他脆弱的经络中左冲右突,完全不受驾驭,所过之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皮肤下的血管瞬间变成诡异的墨色,像蛛网般蔓延开。他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红光闪烁的地面上,迅速被高温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和难闻的焦糊味。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栽倒。他强行稳住,剧烈喘息,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
红光骤然熄灭。厉啸消失。那股恐怖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恒昙身体一空,差点扑倒在地。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内火烧火燎的痛。环顾四周,天井中倒下的人影比站立的多得多,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麦田。那个壮汉单膝跪地,大口呕着血;矮小的家伙蜷缩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鳞片女人半跪着,大口喘息,半边脸上的鳞片光泽黯淡了不少。恒昙看到几个穿着深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人从阴影中走出,动作麻利地将那些彻底失去声息或无法动弹的“废料”拖走,地面留下几道暗红色的拖痕。整个过程无声而高效,如同处理真正的垃圾。
一个低阶管事模样的男人,同样穿着深灰制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无声地出现在场地中央一块升起的金属平台上。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仅存的、大多摇摇欲坠的“学员”,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清单:
“生存,是此地的唯一法则。淘汰,即是死亡。”
“胜者,获取能量精粹、知识灌输、地位提升。”
“败者,血肉与灵魂,皆归营区熔炉。”
“你们的价值,在于最终为议会服务。目标,即是荣耀。细节,非尔等应知。”
“记住,营规如血,浸透此间每一寸钢铁。违反者,抹除。”
没有解释,没有鼓舞,只有赤裸裸的生存法则和冰冷的归宿。目标指向一个模糊的“议会”,一个抽象的“荣耀”。恒昙捂着依旧翻腾疼痛的胸口,只觉得一股寒意比刚才的能量压迫更深地渗入骨髓。这里不需要思想,只需要服从和杀戮。
短暂的、死寂的休整后,尖锐的哨音撕裂了空气。
“对抗训练!场地:格斗笼!目标:击倒或击杀对手!时限:五分钟!开始!”
人群再次被无形的力量驱赶着,涌向天井四周突然无声滑开的金属门洞。门后是一个个由粗大合金栅栏围成的独立笼子,如同巨大的兽栏。恒昙被粗暴地推进其中一个笼子。沉重的合金栅栏在他身后轰然闭合,发出金属碰撞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笼子不大,约莫十步见方,地面残留着无法彻底清洗干净的深褐色污渍,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呕吐物的混合气味。
他的对手已经站在对面。正是那个脸上带着三道狰狞爪痕的壮汉!他显然认出了恒昙就是刚才在混乱中被他推倒过的“软柿子”,此刻,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像一头锁定了猎物的饿狼。他身上的肌肉块块贲张,刚才能量抗压测试的伤势似乎被他用某种狂暴的方式强行压下,转化为更凶戾的气势。
“小崽子,你的好运气到头了!”壮汉低吼一声,没有任何试探,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猛扑过来!他的动作并不花哨,只有纯粹的、野兽般的速度和力量!砂钵大的拳头带着破空声,直捣恒昙面门!拳头未至,那股凶悍的拳风已经刮得恒昙脸颊生疼。
恒昙瞳孔骤缩!他本能地侧身闪避,动作因为胸腹间的剧痛和之前的消耗而显得僵硬迟滞。呼!拳风擦着他的耳际掠过,刮得他耳膜生疼。然而壮汉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第一拳竟是虚招!真正的杀招是他紧接而来的、如同攻城锤般的左膝,狠狠顶向恒昙柔软的腰腹!
太快了!恒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体正处于闪避后的失衡状态,根本来不及再次躲闪!他只能勉强收腹,双臂交叉硬架!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笼子里炸响!一股沛然巨力狠狠撞在恒昙的双臂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犀牛迎面撞上,双臂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顶得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咚!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栅栏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双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失去知觉。一口腥甜的鲜血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下。
“废物!给我死!”壮汉狞笑着,一步踏前,巨大的阴影将恒昙完全笼罩。他蒲扇般的大手张开,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直接抓向恒昙的脖颈!那指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显然能轻易捏碎他的喉骨!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恒昙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身体每一处都在剧痛,力量在刚才的撞击中几乎溃散。躲不开!挡不住!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轰然爆发!体内那股刚刚被强行压下、依旧在疯狂躁动的混乱能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被点燃!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恒昙喉咙深处挤出!他的双眼瞬间被疯狂涌动的墨色占据,眼白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之黑!皮肤下,墨色的血管纹路如同活物般剧烈扭曲、蔓延!一股远比之前在抗压测试中更狂暴、更混乱、更原始的力量,完全不受控制地在他体内炸开!这股力量不再仅仅用于对抗外部压力,而是带着毁灭一切的暴虐意志,疯狂地寻找宣泄的出口!
壮汉抓来的巨手已经近在咫尺!恒昙的身体在混乱能量的冲击下剧烈抽搐,完全失去了协调性,却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势,迎着那只巨手猛地一“撞”!那不是格挡,不是闪避,更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在濒死前的疯狂反扑!
噗嗤!
没有拳脚碰撞的闷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某种无形力量强行撕裂的怪异声响!壮汉脸上残忍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愕和无法置信的剧痛!他抓向恒昙的手掌,连同半截小臂,在接触到恒昙身体周围那层肉眼难以察觉、却极度扭曲紊乱的空间力场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
嗤啦——!
血肉、骨骼、肌腱……在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中被强行扭曲、撕裂、粉碎!暗红色的血雾混合着骨渣肉沫猛地炸开!壮汉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触电般向后暴退,断臂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小半个笼子!他脸上那三道爪痕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看向恒昙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如同看到了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恶鬼!
恒昙站在原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墨色的血管纹路在他皮肤下疯狂搏动,那双纯黑的眼睛茫然地盯着自己沾满鲜血和碎肉的手——那并非他主动攻击所致,纯粹是混乱能量失控爆发时形成的毁灭领域造成的恐怖效果。他体内翻江倒海,那股力量在摧毁敌人后并未平息,反而更加狂暴地在他脆弱的经络中冲撞肆虐,仿佛要将他从内部彻底撕碎!剧烈的痛苦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呜——”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笼子上方响起,红光急促闪烁。
笼门轰然打开。两个穿着深灰色制服、戴着防护面罩的“清理者”迅速冲了进来。他们看都没看断臂倒地、痛苦抽搐的壮汉,目光直接锁定在依旧被墨色能量包裹、痛苦颤抖的恒昙身上。其中一个快速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仪器,对准恒昙扫描,仪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屏幕上闪过一连串难以解读的复杂数据流。另一个则拿出一个金属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进恒昙的颈部!
一股冰寒刺骨的液体瞬间注入血管,如同一条冰蛇钻入体内,疯狂地扑向那股躁动的混乱能量。墨色的血管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眼中的纯黑也迅速褪去,露出底下失焦的瞳孔。恒昙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被一个清理者面无表情地架住。
“异常能量反应,强度指数超标。失控倾向显着。记录编号:ht-07。送交观察室。”拿着仪器的清理者冰冷地汇报。
恒昙的意识在极寒与剧痛的双重夹击下迅速沉沦,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笼子栅栏外,几双眼睛——那个矮小的家伙,那个半边鳞片的女人,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学员——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敌意,而是混杂了震惊、忌惮,以及一种看到稀有猎物的、赤裸裸的贪婪和觊觎。那目光,比壮汉的拳头更让他感到冰冷和窒息。
…
恒昙是被一阵穿透骨髓的寒意冻醒的。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泥沼底部,挣扎着才浮上来一点。他睁开眼,视野模糊而晃动,天花板低矮得仿佛要压下来,由粗糙的、毫无修饰的灰黑色金属板拼接而成,布满冷凝水珠,正一滴一滴,缓慢而固执地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冰冷坚硬的金属板上,这就是所谓的“床”。身下只垫着一层薄得可怜的、散发着霉味的粗糙织物。寒意如同活物,从金属床板、从潮湿的墙壁、从空气中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骨头缝里。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一股钻心的剧痛立刻从手臂、胸口、乃至全身每一处关节和肌肉爆发开来,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了一下。
是那个注射剂的副作用?还是混乱能量失控反噬的恶果?或者两者皆有?他分不清,只觉得身体像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拼凑起来,到处都充斥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虚弱。
房间极小,像一个竖起来的金属棺材,除了这张硬板床,别无他物。墙壁是同样的灰黑金属,冰冷、坚硬、毫无生气。唯一的“门”是一整块严丝合缝的金属板,上面只有一个书本大小的观察窗,此刻也是关闭的,只留下一条透不进光的缝隙。这里没有光,只有墙壁高处镶嵌着的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幽绿色指示灯,散发着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勉强勾勒出房间内令人绝望的轮廓。
绝对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粗重而艰难,还有那水滴的“嗒…嗒…”声,像敲在神经上的丧钟。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的锈味、冷凝水的湿冷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腥味。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翻了个身,侧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蜷缩起身体,试图保留一点可怜的热量。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破烂的衣物。
他闭上眼睛,试图回想,混乱能量爆发时那恐怖的撕裂感,壮汉断臂处喷涌的血泉,清理者冰冷的眼神,扫描仪尖锐的警报声,还有栅栏外那些觊觎贪婪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堤坝。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死死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怎么活?靠什么活?那该死的、完全不受控制的混乱力量?它就像一把双刃剑,锋利无比,却随时可能先割断他自己的喉咙。在抗压测试中,它勉强救了他,却带来了失控的剧痛;在格斗笼里,它瞬间撕裂了强敌,却也差点把他自己炸成碎片。下一次呢?下一次失控,他还能保持这残破的身体不被彻底摧毁吗?或者,直接被清理者判定为“不可控废料”拖走?
还有那些目光……那个矮小的、像猴子一样灵活的家伙,他眼中闪烁的精光绝非善类;那个半边脸覆盖鳞片的冷血女人,她的力量同样诡异而强大;还有其他隐藏在阴影里的竞争者……他们就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他撕碎,或许是为了掠夺他体内这危险的力量,或许仅仅是为了减少一个潜在的威胁。
技巧…控制…他需要掌控这股力量!而不是被它掌控!但如何掌控?这力量狂野、混乱、充满了毁灭的本能,如同最原始的混沌风暴。他连引导它都做不到,每一次调用都像是在引爆一颗不知道威力几何的炸弹。教官?那些冰冷如同机器的清理者和管事?他们只关心结果,只关心“废料”的清理和“合格品”的产出,绝不会给他任何“控制”的指导。在这里,力量就是一切,而获取力量的方式,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掠夺和吞噬。
恒昙在黑暗中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更浓重的血腥味。剧烈的疼痛和冰冷的绝望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意志。他需要力量,却恐惧力量;他渴望活下去,但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
就在他精神紧绷到极限,几乎要被这无边的冰冷和痛楚压垮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刺入了他的意识。
不是声音,不是气味,也不是视觉。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注视”。如同一条隐身在黑暗中的毒蛇,缓缓地、无声地滑过他的皮肤,留下黏腻阴森的触感。这感觉并非来自门外,也非来自头顶的监视器(他确信这棺材房里没有那种东西),而是来自……墙壁?或者说,来自墙壁之外,某个更深、更远、更不可知的地方。那“注视”带着一种纯粹的、非人的恶意和贪婪,牢牢地锁定了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壁垒,直接落在了他体内那团依旧在缓慢蛰伏、蠢蠢欲动的混乱能量之上!
恒昙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板,连呼吸都停滞了!冷汗如同开闸般从每一个毛孔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比面对壮汉的巨拳、比被混乱能量反噬、比被清理者注射寒液时更强烈的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他!
那是什么东西?!
他猛地睁开眼,纯黑的瞳孔在幽绿的微光中剧烈收缩,死死盯向那面感觉中传来“注视”的冰冷金属墙壁。墙壁依旧冰冷、坚硬、毫无变化,只有冷凝水珠缓缓滑落。但那被锁定的、如同猎物般的感觉,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挥之不去。
黑暗中,只剩下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那越来越响、如同敲在心脏上的水滴声。
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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