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像一把钝刀,划破云阳丸沉闷的夜空。我抱着小鸽子跌在污水舱边缘,铜钥匙在月光里闪出最后一抹金,随即被黑浪吞没。几乎同一时间,——修罗的枪响了。子弹贴着我耳廓飞过,撕裂空气,打进身后钢板,溅起的火星烫得我后颈一麻。我本能地缩头,却听见小鸽子闷哼一声——血,温热,滴在我手背上。
中弹了?我嗓音发干。小鸽子脸色煞白,却摇头,抬手示意我摸她肩膀——子弹擦过,撕开一道血沟,不深,却疼得她直抖。我撕下衣襟给她扎紧,心里火冒三丈:修罗这一枪,冲的是钥匙,也是冲我命。钥匙落海,真剑线索断了,我不能再让第二颗子弹盯上她。我抱紧小鸽子,纵身一跃,扎进黑水,潜入船底暗流。枪声在头顶追着我们咬,水线被打出一片白莲,却再找不到目标。
十米外,船身阴影里浮着一只维修筏,木板上沾满机油。我托着小鸽子爬上去,自己翻身上筏,已累得气喘如牛。怀表进了水,指针停在凌晨一点零七分——距离云阳丸驶出公海只剩五小时。小鸽子靠在我怀里,血还在渗,却咬牙不哭。我摸摸她头:乖,先止血,再画图。她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被污水浸皱的蜡纸,用铅笔颤抖着补画底舱死角。我借微光细看,心里却翻江倒海:钥匙没了,真剑在哪?修罗为什么也盯钥匙?更糟的是,我哥李大龙、柳红胭、白无常,如今全在船上,却一个也联系不上,我像被扔在黑暗棋盘上,连对手是谁都看不清。
我给伤口打结,小鸽子忽然抓住我手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三哥,钥匙……是假的。我愣住。她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手——掌心竟躺着另一枚铜钮,大小与刚才那枚一模一样,却刻着龙·心二字。我跳棺前,跟修罗对了一眼,他怀里掉出这个。我顺手……摸来的。她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却牵到伤口,疼得直抽。我心脏猛地蹦高:原来真钥匙在她这!那刚才我扔出去的,是修罗的?我既庆幸后脊发凉——小丫头,比我还敢赌命。
我收好真钥匙,用破布包死,贴内袋藏好。刚想安慰她,头顶船舷忽地灯光大亮,扩音器传出日语喊声——抓住底舱入侵者!生死不论!紧接着,探照灯柱在海面来回扫,像白色长鞭。我暗骂,划水推筏,贴船底凹槽躲光。可灯光刚移走,另一束从对岸射来——是港口巡逻艇!云阳丸已驶出外海,巡逻艇竟还尾随,显然日方提前打通关节。我额头冷汗直冒:退路被封,只能反钻回船。
我让小鸽子趴在筏上别动,自己潜水回船身,寻找检修梯。刚摸到铁梯,忽听甲板脚步杂乱,一条黑影被反剪双臂押到船舷——李大龙!他浑身是血,被两杆三八大盖顶着,却仍抬头挺胸。我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扩音器里换中文:燕子李三,限你三分钟现身,否则令兄血溅公海!杜三爷的声音,带着上海腔,笑得像猫玩耗子。我手指紧扣梯栏,骨节发白——出去,是自投罗网;不救,我哥就得死第二次。时间像毒蛇,一秒一秒缠紧我喉咙。
就在我准备翻上甲板硬拼时,一道白影从上层飘下——白无常!她仍一身白西装,却脱了外套,只穿衬衫,金发在脑后束成利落马尾。她双手各执一支掌心雷,两声,押我哥的日本兵眉心中弹,后仰栽进海里。杜三爷惊呼未出口,大龙已反手夺枪,上膛,与白无常背对背成防御圈。我愣在水中,脑子转不过弯:白无常救我哥?她到底站哪边?可不及细想,探照灯已调转向枪响处,甲板上顿时弹雨如蝗。我趁乱爬上梯,翻进黑暗过道,像一滴水落入热油锅。
过道尽头,柳红胭竟也现身——她一袭红裙被海风撕扯,像一面战旗。她手握两把薄刃,刀光过处,血线飘红。原来她带戏班人从另一侧摸上船,准备声东击西救我。我们隔着十米对视,她看见我湿漉漉一身,眼眶瞬间红,却咬牙吼:别愣,救老六!我这才想起,扩音器里喊的是,可老六呢?我心口一沉——杜三爷在耍诈,他抓的是大龙,却用老六的名诱我。混乱像旋涡,把所有人卷进甲板中央。
白无常子弹打光,翻身躲进掩体,与我撞个正着。她抬眼看我,唇角带血,却笑得肆意:钥匙到手没?我下意识摸向怀里,点头。她低喝:跟我来,去船长室,真剑在修罗手上!我犹豫:我哥——她打断:李大龙有人救,你先保命!话音未落,她已拉着我蹿向中央楼梯。我回头,大龙与柳红胭并肩,戏班与三合会混战火拼,枪声、锣声、京剧唱腔搅成一锅粥。我心一横,抱紧小鸽子跟定白无常——船长室,要么真龙归位,要么我葬身龙腹。
船长室位于上层建筑三楼,门口两道岗,被白无常用日语骗开,我二人闪身入内。室内灯火通明,墙上挂航海图,桌边立着一个长条木匣——剑匣!我扑过去掀盖,寒光扑面,龙吟隐现。匣里躺着一把通体乌金的软剑,剑脊九条龙纹,鳞片刻得纤毫毕现,剑柄嵌着小小铜钮凹槽——正是龙·心钥匙!我颤抖着掏出钥匙,刚要按下,一声,整把剑被锁链固定在匣底——需要第二道密码。我脑门急汗,却听身后枪机,白无常的掌心雷对准我后脑,她声音冷到冰点:钥匙给我,真龙另有人要。
我手指僵在半空,钥匙像烧红的炭。我缓缓转身,与她枪口对视:你...也是日本人?她唇角勾起,不带温度:我姓白,名无常,国籍不重要,重要的是——价码。我心脏沉入冰窖,却忽然笑出声:行,枪拿稳。我指尖一松,钥匙落向地面。她下意识分神,我猛地抬腿踢飞她手腕,掌心雷脱手,撞在舱壁走火,地把航海图打出焦洞。我们同时扑向钥匙,像两头饿狼。
近身肉搏,她拳狠腿辣,肘击带风,我胸腹旧伤被她顶得生疼。我抓住她肩膀反摔,人刚压上去,她却拔出发簪抵住我颈动脉,簪尖蓝汪汪——淬毒。我喘着粗气,低声吼:钥匙给你,也打不开密码!我知道第二道!她眼神微闪,簪子却没松。我咬牙:密码是我哥生日,九月九——你杀我,永远别想知道!她盯着我,眸色从冰冷到复杂,最终缓缓放下簪子。我趁机推开她,翻身抓住钥匙,却听见一声轻响——
白无常胸口绽开一朵血花,子弹从窗外射入,穿透她肩胛。她跪倒,鲜血染红白衫。我抬头,窗外对面桅杆上,修罗单脚立,手持长杆狙击枪,枪口青烟袅袅。他冲我抬手,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像欣赏斗兽的观众。我瞬间明白:他要我们自相残杀,再捡现成!我抱起白无常滚到桌后,连响,舱窗被打成蜂窝。她血染我手,却苦笑:看来...我价码给低了。我撕开她衣服止血,喉咙发苦:别说话,我带你走。
她摇头,把发簪塞回我手里:钥匙...比命重要...别让人...真龙睁眼...话未说完,舱门被炸开,木屑横飞。修罗持枪踏入,软剑缠在臂上,像嗜血黑蛇。我背起白无常,一手抱剑匣,一手握簪,退至窗边。窗外,是漆黑翻滚的海,十五米高,跳下去九死一生。修罗抬枪,放下钥匙,留全尸。我冷笑,把钥匙按进凹槽,一声,锁链松落,真龙软剑入手,寒光暴涨。我剑指他鼻尖:想听龙吟?过来。
他眯眼,枪口微抬。我却猛地回剑,割断窗框插销,一脚踹开整扇舷窗,海风暴涌而入。我背紧白无常,抱紧剑,纵身跃出窗口——噗通!冰冷漆黑的海水瞬间吞没我们,像巨兽合嘴。枪声、风声、喊声,全被关在窗外。我闭着眼,怀里真剑冰凉,像一块压舱石,把我往深渊里拖。我咬紧牙关,踢水,蹬浪,拼命往光亮处冲——我不能死,钥匙、真剑、白无常、小鸽子、老六、大龙......所有线头,全压在我这一口气上!
破水而出瞬间,远处木筏上,小鸽子举着油灯拼命晃。我挥臂想喊,却见她背后——另一个黑影缓缓立起,杜三爷!他手持短枪,顶住小鸽子后脑,冲我咧嘴,无声口型:剑,还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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