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刚踏进鸡毛小店,掌柜的便隔着柜台冲我龇牙:“三爷,您那间上房可快到期了,再不续钱,小的只好把炕拆喽。”我随手把一包铜子儿抛过去,砸得柜台“哗啦”一声,掌柜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懒得搭理,噔噔上楼,关门落闩,先把前门箭楼上那股子风关在外头。
油灯“噗”地亮起,我把今天顺路买的黑绸、软铁皮、洋钉、铜铃一字排开,活像摆地摊。飞贼这行,装备得自己攒,靠买现成的?嫌命长。我叼着发卡在灯上烤了烤,边烫边琢磨:韩世昌的鼻子灵,那就让他闻不出;兵队枪子儿快,那就让他们瞄不到;回音壁会学心跳,那就给它隔层“铁背心”——一句话,老子要变成一团影,风过无痕,屁过无声。
说干就干。黑绸摊开,我比着自己的身量,先裁一件紧身褂子,腋下留暗扣,方便随时脱。软铁皮用剪刀剪成巴掌大的鳞片,一片叠一片缝进绸布里,胸口、肋下、后背全护住,足足缝了三百多片。针尖戳指头是常事,我吮着血珠子,心里却乐:让心跳撞铁墙,看你怎么学?缝完“隔心衣”,我又把铜铃拆芯,只留外壳,里面塞满棉花,再灌一层松香,封死。手一摇,铃摇晃,却发不出半点声——静音套搞定。最后打开嗅障剂,一股臭鸡蛋混合腐洋葱的味儿直冲脑门,我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赶紧塞好瓶塞——喷这玩意儿,别说狗鼻子,阎王爷都得退避三舍。
一通折腾,窗外已经三更,我伸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炕上摊着三件宝贝:隔心衣、静音铃、嗅障剂,像三员黑将,等我号令。我摸摸飞虎爪,低声笑道:“兄弟们,咱这可不是偷钱偷宝,是偷天,都给我精神点!”
天刚蒙蒙亮,我换了身破学生装,背个竹篮,假装去天坛写生——实则二次踩点。八月十五就在眼前,得把巡逻时间、灯网布局、换岗口令全摸透,不然真动起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到了圜丘东门,我傻了眼:一夜不见,这里已经大变样。沙包垒成半人高,机枪巢像黑窟窿,北洋兵扛着枪来回穿梭,枪刺在阳光下闪着幽蓝。更离谱的是,回音壁外圈立起一圈木桩,胳膊粗的铁丝纵横交错,上面挂着铜铃,风一过,“哗楞哗楞”响成一片——九曲灯网,果然名不虚传。我咂舌:韩世昌这狗鼻子,下手真快!
我装作看热闹,混在一群小贩里。卖糖葫芦的汉子朝我努嘴:“小兄弟,别往前凑了,听说要抓飞贼。昨儿半夜,那位带鹰钩鼻的长官亲自督工,说飞贼敢来,就让他变成筛子。”我嘿嘿赔笑,心里却骂:你大爷,老子现在就站在你眼皮底下!
正嘀咕,身后传来一声德语口令:“Achtung!”我回头,只见韩世昌带着副官大步走来。他今天没穿军靴,换了一双软底布鞋,走路像猫,一点声没有。上身是灰布军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青筋。最吓人是他那双眼睛,绿莹莹,像两口深井,一眼望不到底。他目光扫过人群,在我脸上停了一秒,我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赶紧低头假装系鞋带。好在他没停留,径直走向灯网,弯腰检查铜铃。
我暗暗松口气,悄悄往后退。可就在这时,一阵风掠过,我篮里的画板“啪”倒地,几张素描纸散了一地。我弯腰去捡,指尖碰到一张纸,上面赫然画着回音壁的剖面图——昨晚回忆老琴师的话,随手涂鸦,没想到带出来了!纸面还标注了“松香砖”位置。我脑袋“嗡”一声,冷汗刷地下来。几乎同时,我感觉到两道利刃般的目光刺在背上——韩世昌回头了!
“你,站住!”他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我浑身僵直,脑子飞快转:跑?不行,机枪巢都架好了。我慢慢起身,脸上堆满懵懂学生的天真:“长官,我……我只是写生……”韩世昌走过来,副官的枪口有意无意对准我小腹。他弯腰拾起那张剖面图,只看一眼,瞳孔便缩成针尖大小。
“回音壁内部构造,谁告诉你的?”他中文说得极标准,却带着金属摩擦的冷意。我咽口唾沫,结结巴巴:“我……我乱画的,听说回音壁神奇,就猜想里面可能是空的……”韩世昌盯着我,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到我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心脏狂跳,生怕他闻出我指缝里的松香味。就在这千钧一发,我身后的糖葫芦汉子插话:“长官,这小崽子天天来写生,毛还没长齐呢,哪像飞贼呀?”
韩世昌沉默两秒,把图纸递还给我,却留下一句:“小同学,好奇心会害死猫。”他转身离开,我腿肚子转筋,差点跪地上。我知道,自己已经被狼盯上。
离开天坛,我拐进一条死胡同,把画板、素描纸全踩烂,扔茅坑。回客栈路上,我反复回忆韩世昌吸气的动作——他肯定在嗅!幸亏昨晚没喷嗅障剂,不然今天就得露馅。想到此处,我冷汗又冒一层:这狗鼻子,真名不虚传。
我重新规划:原计划八月十五动手,如今看来太冒险。韩世昌已经起疑,灯网又加了三层,硬闯等于送死。可推迟一天,风险同样成倍翻——老琴师说过“石缝自开”只在月圆子正,错过今晚,就得等下个月。我掰手指一算,只剩二十四个时辰。怎么办?
我拿出那张“九曲灯网草图”,趴在桌上研究。灯网高两米,铜铃间距两尺,一旦碰一根,全线报警。但再密的网也有漏洞——铃舌!只要让铃舌不动,外壳再晃也白搭。我昨晚做的“静音套”只能单点使用,如今要的是“批量作业”。我盯着手里的松香,忽然灵光一闪:把松香熬化,掺桐油,刷在铜铃内壁,让铃舌被黏住,风过无声!说干就干,我下楼找掌柜借来小炭炉、铁锅,把松香熬成金黄黏液,再加桐油,调成“静音漆”。为了试验,我跑到后院,摇响房梁下那串风铃,果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乐得原地蹦高:韩世昌,你的铃要变哑了!
傍晚,我换了身衣服,去前门外“德胜铁铺”,找铁匠老赵。老赵早年间替我打过“飞虎爪”,嘴严手艺好。我把一张图纸递给他:巴掌大的“L”形铁钩,钩背要薄如柳叶,钩口得带倒刺,还要能折叠。老赵眯着眼:“三爷,又要飞檐走壁?”我嘿嘿笑:“这回爬的墙有点黏,得用巧劲。”老赵也不多问,连夜给我打十枚,又送一瓶“针油”——专门润滑机括。我掏钱时,他按住我手:“三爷,听说天坛要抓飞贼,你可小心点。我这条老命还指望你照顾生意。”我心里一热,拍拍他肩:“放心,老子命硬,阎王爷都嫌我吵。”
回到客栈,我把十枚“折背钩”排成一排,用油布擦拭,寒光闪闪。配上静音漆、隔心衣、嗅障剂,我这套“偷天三件套”算是齐活。我伸个懒腰,窗外月亮已升,像一面冷锣,为明晚的大戏预热。我摸摸胸口,心脏跳得铿锵有力,却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
韩世昌,你布下天罗地网,老子偏要在你眼皮底下薅老天爷的耳朵!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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