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那一声像阎王掰响指——我知道,杜一刀的机枪队到了。火堂的人肉锅才刚熄火,枪口已经替我温下一顿杀伐宴。苏小小猛地把灯笼吹灭,火星子扑到她睫毛上,烫得她地抽气,却愣是没出声。我揽着她腰,滚进绸缎庄后门,门板薄得跟纸似的,一戳就透,可我知道不能躲——火网已张,退一寸就是死。
怕吗?我咬着她耳垂问。
她指尖发颤,却从袖口摸出两枚掌心雷子弹,可更怕守寡。
姑娘把子弹塞进我掌心,子弹是热的,像她体内的小太阳。我胸腔里地一声——不是虎啸,是人血澎湃。那一刻我明白,感情这玩意儿比虎皮更烫,比机枪更响。
绸缎庄前堂,金牙豹还在油锅边哼哼。我提桶煤油,照头浇下——火堂人肉锅,既然开了灶,就得把菜上齐。苏小小举火折,我握她手,火光照出我们重叠的影子:一个披虎皮,一个围虎纹,像两头刚从雪林闯进京城的兽。
点火?她问。
我答。
火折落地,地一条火龙顺着油迹窜上房梁,绸缎庄成了一只巨大的灯笼。火舌舔着金字招牌,永庆和三个字被烧得噼啪作响,像给赌局敲丧钟。火龙把夜空撕开,雪片落下即化,火与水在我们头顶接吻,一声,白雾升腾——像老天亲手给我们掀了红盖头。
我抱起苏小小,踹开后窗,翻上屋脊。火浪推着我们背,烫得虎皮冒油,我却觉得暖——原来成亲可以这么简单:一把火,一个姑娘,一件虎皮,一条命。
屋脊雪滑,我脚下一崴,还未站稳,对面墙头哒哒哒冒出三串火舌——机枪!子弹贴着我耳廓犁出一道沟,血线立刻冻成红冰。我抱苏小小滚瓦沟,壁虎套抓檐,挂住。子弹追着我们屁股咬,瓦片碎成雪雹子,哗啦啦往火里掉。
七尺长枪,一米火线,我喘着粗气,机枪换弹五秒——
我数!苏小小立刻接口,五、四、三——
她声到,我翻身跃起,掌心雷甩手,一枪打墙头探照灯,灯球炸裂,火雨扑机枪手一脸。趁黑,我搂着她腰,顺瓦沟滑到后院,脚蹬槐树,地落地。雪没膝,卸了冲力,却卸不掉背后追魂。
我们滚进一条暗巷,背靠着墙,胸口贴着胸口,听彼此心跳——一个像敲急鼓,一个像打快板。苏小小突然笑了,笑得肩头直抖:李三,咱俩这算拜过堂了?
我掐她腰:火为媒,雪为证,机枪当鞭炮,绸缎庄的招牌算喜账,就差洞房。
她踮脚,唇贴我唇,舌尖带着雪气探进来,像要确认我还活着。我咬她一下,血味溢出,她地吸气,却笑得更甜:洞房先欠着,等命捡回来,连本带息。
我舔去她唇上血珠,心里发烫——原来欠债的不止金牙豹,我也欠她一场花烛夜。子弹在头顶飞,我们在雪里吻,像一出荒唐戏,唱到高腔,锣鼓全哑,只剩唇舌敲板。
巷口脚步声杂,我探半眼——七条枪,两盏灯,杜一刀带队,成扇形包抄。我背虎皮,弹剩两颗。苏小小把短鼓槌递我:没子弹,就用鼓槌敲。我笑,扯下腰间破锣——那是疯乞丐的更锣,铜面裂,却还能响。
我敲锣,当——一声脆响,在雪巷撞出回声。杜一刀愣半息,我趁机扔出最后两颗掌心雷——不是打人,是打巷口墙头永庆和的招牌铁架。砰!砰!铁架断,巨匾倒下,火舌顺着油渍爬上来,一堵火墙横在巷口,把追兵隔成两半。
火墙那头,杜一刀怒吼:李三!你跑不了!
火墙这头,我抱苏小小翻上矮屋顶,背对火海,冲他举杯——手里其实是空酒瓶,我仰头灌一口风雪,大笑:杜爷,火是我点的,虎皮是我披的,有种——跨过火来拿!
火烧绸缎庄只是开胃,真正的主菜在帅府。我背苏小小,沿房脊一路往西,雪与火在脚下交替,像走一条冰火交织的绸带。远远看见帅府正堂——屋檐高挑,灯笼成排,雪落灯红,乍一看像年节,却没人知道,燕子要给他们送个。
我落脚在正堂屋脊,瓦下正是张作霖宴客处。火锅香、羊肉膻、洋酒烈,混着女人胭脂味,一股脑往我鼻里钻。我揭瓦缝,俯看——张作霖居中坐,左右两排军官,杜一刀的位置空着,显然还在火场外跳脚。火锅铜炉里汤滚,像煮着活人魂魄。
苏小小贴我耳:怎么打?
我从背后抽出那截焦虎皮,血书在上,铁蛋的冤、母虎的仇,全在字里行间。我低声笑:火堂人肉锅,帅府火锅席,一锅荤一锅素,今天合锅。
我掏出半壶煤油——从绸缎庄顺手捞的——沿瓦缝轻倒,油线如蛇,直探火锅底。苏小小摸出火折,却被我按住:再等等,等个人。
话音未落,堂口脚步急,杜一刀带火带雪冲进来,左臂已裹伤,血透纱布。他扑通跪地:大帅!李三烧了绸缎庄,正往府里逃!张作霖摔杯,瓷片四溅:妈了个巴子,老子要吃涮肉,他敢放火?给我封府,活剐!
我冲苏小小咧嘴:来了。我点燃火折,焦虎皮裹其上,火起,我一声长啸,嗷——呜——像虎,也像燕归巢。火虎皮被我掷下,正落火锅炉,油火炸起,火舌窜梁,正堂瞬成火鼎!
火浪掀桌,军官们鸡飞狗跳。我抱苏小小,地滑下大梁,落地一个滚,借火烟遮眼。火锅汤泼地,烫得皮靴冒油,我却觉得痛快——七尺男儿,一锅汤讨血债,值!
张作霖被副官护着往后堂退,我追两步,却被火墙隔住。苏小小猛拽我:火太大,会塌!我回头,见她鬓发已焦,脸上沾灰,像灶王奶奶。我心疼,抹她脸:走,债主已吓破胆,留他狗头多活几天。
我们翻窗而出,背后屋脊塌下半边,火舌舔天,雪片落进去,化成白雾,像无数冤魂在同时叹息。
帅府钟声狂乱,枪声如炒豆。我背苏小小,跳墙过脊,一路往南。雪深,我每一步都陷到小腿,却不觉累——火在血里烧,姑娘在背上笑,笑声像一串银铃,把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跑到永定门外,我力竭,跌坐在雪原。她滚下来,压着我胸口,指尖点我鼻:李三,你欠我洞房。我喘笑:欠!连本带息,三倍奉还。
我们仰躺雪地,大口喘气,火光照天,像给我们点了满天灯。雪落在脸上,瞬间化水,像替我们流了泪——往后,命是捡回来的,爱是抢回来的,每一口呼吸都算利钱。
远处,帅府黑烟冲天,像一条扭动的龙。我摸出虎齿,在雪地上划字——火债火偿,皮债皮还,命债——留着下次取。
雪被火烤得半化,字痕瞬间填满血水,红得刺目。我背起苏小小,沿着虎掌印消失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进下一场雪,也走进——我们的洞房夜,以及,下一桩血债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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