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在宰相府那堪比顶级疗养院的豪华卧房里躺尸调息的这几日,整个京都城都快被“林相家沉睡十五年的三少爷醒了”这消息给点爆了。这消息像燎原的野火,烧遍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连护城河畔那几棵见证过百年兴衰的老柳树下,都蹲满了交头接耳、唾沫横飞的闲汉路人,八卦浓度直逼太后千秋寿宴的级别,空气中弥漫着兴奋与好奇的躁动。
“听说了吗?天大的奇闻!林相府上那位睡了十五年的神仙公子,醒了!”
“嚯!真的假的?睡十五年?棺材板都该朽了吧!怕不是神仙下凡显灵了?”
“千真万确!我家二姑的三表弟就在相府当二管事,他亲眼所见!啧啧,说是那位三少爷啊,生得那叫一个俊俏!比庙里供奉的玉雕仙童还要好看十倍!就是那小身板,单薄得跟纸糊的风筝似的,风一吹就能飘走……”
“啧啧,林相大人盼了十五年,这下可算是老怀大慰了!”
“可不是嘛!听说相爷昨儿回府,脚步都轻快得带风,脸上那褶子都笑开了花!”
流言如同插上了翅膀,自然也飞越了森严的宫墙,落入那九重宫阙之内。不过,这些朝野间的沸沸扬扬,暂时都与还在努力适应“新壳子”、扮演“失忆小白花”的林峰无关。
他这几天的核心任务就是:躺、吃、装虚弱、以及应付那位热情指数爆表、关怀无微不至到让他头皮发麻的亲哥林龚的每日N次定点投喂与嘘寒问暖。
“三弟,来,尝尝这个,御赐的血燕窝羹,二哥特意让厨房用文火煨了三个时辰,火候正好,最是滋补!”林龚端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羹汤,小心翼翼地吹着气,眼神热切。
“三弟,你看,这盆‘墨海腾蛟’开得如何?二哥刚从暖房搬来的!香不香?看着精神不精神?”林龚捧着一盆花瓣如墨、花蕊金黄的奇异菊花,献宝似的凑到林峰眼前。
“三弟……”
林峰:“……”他感觉自己像个被过度投喂的、需要特殊护理的濒危物种。每次林龚那张写满“弟控”光辉的脸庞凑近,他都得调动毕生演技,用那双清澈无辜又带着恰到好处迷茫的眼睛回应:“二……二哥?这……这是何物?我……不太记得……” 声音虚弱,表情纯真,力求完美诠释“一张白纸”。
这种“甜蜜”的折磨,直到林若甫风尘仆仆从宫署回府的这天傍晚,才算告一段落。
夕阳熔金,给这座庄严宏大的宰相府邸镀上了一层温暖而辉煌的边。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推开,身着深紫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当朝宰相林若甫,带着一身仆仆风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如松,步履沉稳有力,周身散发着久居权力中枢沉淀出的威仪,但此刻,那素来深沉如古井、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却罕见地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近乎贪婪的希冀。
“龚儿,”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目光灼灼如炬地看向早已在书房内焦灼踱步、等候多时的林龚,“峰儿……当真醒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又饱含着小心翼翼的求证。
“父亲!千真万确!!”林龚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一个箭步冲到林若甫面前,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醒了!是真的醒了!虽然……虽然三弟他……他好像记不得很多事了,说话也虚弱,身子骨软得厉害,但人是真真切切醒了!眼睛会看人了!太医也细细瞧过了,张太医亲口说的,除了久卧导致的筋骨气血亏虚,神魂略有不稳,并无其它沉疴恶疾!只需好生将养,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好!好!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林若甫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微微泛红,紧锁了十五年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多年未见的、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笑意,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似乎舒展了许多。他不再多言,猛地一甩宽大的袍袖,连官服都来不及换下,便迫不及待地朝着林峰居住的院落快步走去,步履间竟隐隐带风,显露出少有的急切。
卧房内,林峰正半倚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缠绕着帐幔垂下的流苏,眼神放空,看似在研究帐幔上繁复精美的凤穿牡丹刺绣纹路,实则心神正沉在识海里,跟器灵小千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
【 主人崽崽,高能量个体‘父亲大人’正在高速接近!距离:十丈!八丈!五丈!三丈……(⊙▽⊙)!】
林峰心头一凛,瞬间切换“虚弱迷茫”小白花模式,眼神迅速放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张被岁月漂洗得纯洁无瑕、不染尘埃的白纸,带着初生婴儿般的懵懂与脆弱。
门被猛地推开,林若甫那高大威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当他的目光越过屏风,精准地触及床上那个苍白、精致、眼神空洞迷茫如同受惊幼鹿的身影时,这位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宰相,身体竟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扶住门框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峰……峰儿……”一声低沉而饱含复杂情感的呼唤,仿佛穿透了十五年的漫长时光隧道,里面沉淀了太多沉痛、思念与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林若甫几乎是抢步冲到床边,平日里稳如磐石、执掌乾坤的双手,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他伸出右手,似乎想要触碰儿子温热的脸庞,却又在半空中迟疑地停住,仿佛怕自己指尖的粗糙惊扰了眼前这失而复得、脆弱易碎的珍宝。
林峰适时地抬起头,用那双清澈见底、带着恰到好处怯懦、迷茫和无措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穿着象征一品大员地位的紫袍官服、明显地位尊崇无比的中年男人:“您……您是谁?” 声音细弱,带着一丝不安的颤抖。
这声陌生的疑问,如同一盆冰冷的井水,瞬间浇熄了林若甫心头大半的狂喜火焰。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深切的痛色与失落,但很快,那份痛色就被更深沉、更汹涌的怜惜与庆幸取代。失忆了又如何?人活着,醒来了,比什么都重要!
“是爹,峰儿。”林若甫的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小心翼翼的温和,努力收敛着身上那股慑人的威压,“我是你父亲,林若甫。”
“父……父亲?”林峰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扇着,努力表现出努力回忆却脑中一片空白、徒劳无功的茫然,“我……我好像……记不清了……头……头疼……”他适时地蹙起秀气的眉头,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眼下投下脆弱无助的阴影,仿佛不堪重负。
林若甫的心瞬间揪紧了,立刻转头,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龚儿,速请张太医!”
须发皆白、背着沉重药箱的张太医很快被“请”了进来(林龚几乎是架着他一路小跑,老太医气喘吁吁,白胡子都吹乱了)。老太医丝毫不敢怠慢,也顾不上喘匀气,连忙上前,屏息凝神,三指搭上林峰的手腕,又仔细查看他的气色、舌苔,低声询问感觉(林峰一律摇头,眼神空洞,表示“昏昏沉沉”、“记不清”、“头疼”)。
一番望闻问切后,张太医捻着花白的胡须,沉吟了许久,才对着满脸关切焦虑、眼神几乎要将他刺穿的林若甫,恭敬地躬身回禀,措辞极其委婉:“回禀相爷,三公子脉象虽沉细微弱,然节律平稳,尺关有力,已无沉疴痼疾之兆。观其气色,虽有久病之虚白,然神光渐聚,根基未损。至于这记忆缺失……”老太医顿了顿,组织着最能让这位权倾朝野的父亲接受的说法,“三公子昏睡卧榻十五载,灵台长期蒙昧混沌,对外界虽有极其微弱之感知,亦如同隔雾看花,水中捞月,实与熟睡无异。这骤然惊醒,恰如婴孩初临人世,不记事、不识人、不明物……实乃天理常情,非是头颅受损或邪气入脑所致。此乃神魂沉眠日久,骤然复苏之必经阶段。只需好生调养身体,固本培元,假以时日,待气血充盈,神魂稳固,这遗失之记忆或可如春日融冰,潮水般渐渐复涌,亦未可知。”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睡了十五年的植物人,一醒来就啥都记得、啥都认识,那才叫活见鬼了!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现象!
林若甫何等精明,宦海沉浮数十载,立刻听懂了太医的弦外之音和其中蕴含的合理性。他紧绷的神情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甚至自嘲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老夫关心则乱,糊涂了。” 他看着床上依旧一脸茫然无辜、如同精美瓷娃娃般的林峰,眼中只剩下浓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怜爱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无碍就好,无碍就好!人醒了,就是天大的幸事!峰儿,”他转向林峰,声音温和得能滴出水来,“你且安心休养,万事莫想,一切有爹在!爹定会寻遍天下良药名医,助你早日康复!”
又过了几日,在御膳房流水般送来的各种珍稀补品(血燕、老山参、雪莲羹)和府内顶级医师(包括张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林峰这具“睡美人”躯壳的硬件设施终于勉强达到了能下床溜达几步的水平。虽然走路依旧需要两名清秀小侍女小心翼翼地左右搀扶,脚下虚浮如同踩在云端,脸色也依旧带着失血般的苍白,但至少能见光了,能出门了。
于是,林相大手一挥——家宴!必须家宴!庆贺我儿峰儿“重归人世”!规格按最高来!
家宴设在相府花园中一处临水的精致花厅里,环境清幽雅致。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厅内灯火通明,琉璃盏、羊角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精致的菜肴早已摆满了黄花梨木的大圆桌,香气四溢。林峰被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入座时,心里还在犯嘀咕:这架势,该不会又要演一场“阖家团圆”的温情大戏吧?他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桌旁已经坐了两人。
一个是林龚,看见林峰进来,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探照灯,脸上是毫不掩饰、发自内心的巨大喜悦,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连连招手:“三弟!这边!快坐!”
另一个……是个身形异常壮实、穿着华贵锦袍的青年,面容敦厚,皮肤微黑,眼神却有些呆滞茫然,嘴角带着一种毫无心机、甚至有些傻气的憨笑。这便是林府的大公子,大宝。他一见到林峰,那张憨厚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极其灿烂、如同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指着林峰就大声嚷嚷起来,声音洪亮得几乎能掀翻整个花厅的屋顶:“仙女!仙女妹妹!真好看!比过年爹给买的那个纸扎的仙女还好看!”
林峰:“……”嘴角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额角的青筋都开始欢快地蹦迪。仙女……妹妹?!他下意识地、极其隐晦地低头瞄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脯——平的!货真价实的纯爷们!这大哥什么眼神?!他感觉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
林龚一脸尴尬,连忙低声呵斥:“大哥!别胡说八道!这是三弟!是弟弟!男的!”他试图纠正。
大宝却不管不顾,依旧乐呵呵地看着林峰,眼神清澈又直白,仿佛发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物,笨拙地把自己面前一盘看起来最精致、镶着金边的芙蓉糕往林峰这边推:“仙女妹妹!吃!吃糕糕!甜甜!” 那神情,就像拿着最心爱的玩具要跟新朋友分享。
林峰看着大宝那张毫无心机、纯粹喜悦的笑脸,再看看旁边林龚那副“又来了,真拿他没办法”的无奈表情,以及此时刚走进花厅的林若甫眼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有对长子的慈爱,有对其痴傻的无奈,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包容)……一股奇异的暖流,混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悄然涌上林峰心头。前世孤儿,今生穿越就被卷入高维风暴的他,第一次如此真实地体会到这种……属于凡俗尘世的、嘈杂、琐碎、甚至有些“麻烦”,却无比真实的——家庭氛围。
没有女娲娘娘那浩瀚无边的神威压迫,没有通天师伯那烧火棍带来的生死惊悚,只有人间烟火里最朴素的、带着缺陷却真实的亲情。虽然开局是个植物人,虽然有个痴呆傻乐的大哥,虽然亲哥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但这种感觉……好像……真不赖?
紧绷的神经在不知不觉间微微松弛,脸上不由自主地,也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发自内心的浅淡笑意,那笑容冲淡了几分病气,显得整个人都生动了几分。
林若甫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舒心的笑容,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带着一家之主的豪气:“好了好了,大宝,峰儿,都坐好,准备开席吧,等婉儿到了就……”
话音未落!
一个管事模样的仆人几乎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见了鬼:“相爷!相爷!不好了!郡主……郡主到了!可……可郡主前面……还……还有……”他手指着厅外,惊恐得话都说不利索。
管事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花厅门口的光线便骤然一暗!
一行人,无声无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长裙的少女,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温婉,眼中带着期待的神情,但是有努力的压着,正是庆国郡主,林婉儿。
然而,此刻,整个花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无法停留在她那清丽的身影上。所有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强力磁石死死吸引,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地钉在了她身前半步、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之上!
那人身形高瘦挺拔,穿着一身看似寻常、实则用料极尽考究、针脚细密如无物的玄色常服,面容轮廓分明,如同刀削斧凿,眼神深邃平静,仿佛万年古井无波,深不见底。然而,在那份极致的平静之下,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掌控生死的无上帝王威严!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内众人,整个花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温度骤降!连灯火的光芒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正是当今天子,庆国之主,庆帝!
林若甫瞳孔骤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极度的震惊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身体快过思维,“噗通”一声,撩起袍摆就要跪下行那臣子面君的大礼,声音都带着变调:“臣林若甫,叩见……”
“诶——林爱卿!”庆帝却上前一步,动作看似随意,却快如闪电,抢先伸出一只手,稳稳地一把托住了林若甫即将弯下的手臂。那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指尖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直透骨髓的冰凉!那冰凉,仿佛能冻结血液!
“今日是家宴,朕微服而来,不讲这些繁文缛节。”庆帝的声音平和,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真的是来串门的亲戚。但那平静话语下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却让厅内所有人,包括林若甫,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敬畏,不敢有丝毫违逆!
林若甫身体猛地一僵!被帝王亲手托住手臂,这礼,是万万行不下去了。但他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顺势站直身体,腰却依旧微躬着,连声道:“是是,陛下体恤下臣,臣惶恐!臣惶恐!”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
旁边的林龚也是反应极快,已经跟着林若甫的动作半跪下去,此刻也连忙起身,低着头,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后背衣衫瞬间被冷汗浸湿。
林峰更是有样学样,动作略显笨拙地跟着行礼起身(被侍女扶着),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疯狂吐槽:卧槽!微服私访?!这剧本走向不对啊!好好的家宴秒变御宴?!亲娘啊!您这浪的……是嫌儿子命长,要直接把我往惊涛骇浪的尖上推啊!
他低垂着眼帘,看似恭敬顺从,但眼角的余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地、极其谨慎地观察着这位突然驾临的帝国主宰。那身形,那气度,那眼神……
庆帝的目光也在这位刚刚“苏醒”、引起满城风雨的林家三公子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看似只是随意一瞥,却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秘密的锐利,和一种评估稀世珍宝般的审视与玩味。尤其在林峰那张苍白精致、雌雄莫辨、足以令任何人失神的脸上停留时,庆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极轻微地挑了一下,心中掠过一丝清晰的念头:“好生俊俏……这模样倒是随了她母亲……美则美矣,只是……未免太过柔美了些,失了几分男儿应有的英挺气概。”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隐没在深邃的眼底。
“婉儿,”庆帝收回目光,转向身旁一直垂首静立的林婉儿,语气似乎温和了些许,“今日朕来,也是想看看你这弟弟。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他又看向强自镇定的林若甫和低着头的林龚,“都坐吧,别站着了。”
“谢陛下隆恩!”林若甫连忙应声,侧身恭请庆帝上座。
原本属于林若甫的主位自然让给了庆帝。训练有素的宫人们如同无声的影子,手脚麻利、悄无声息地迅速调整了座位顺序。花厅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透着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安静。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
林峰被安排坐在林龚的下手位置,旁边空着的座位是留给林婉儿的。他低眉顺眼,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只鹌鹑,极力降低存在感,心里却跟小千在识海里疯狂交流,信息流刷得飞快。
【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能量级存在!目标锁定:庆帝!身份:庆国皇帝!当前状态:情绪稳定(高度伪装),能量反应:内蕴磅礴!初步评估(对应主人当前状态):危险等级——SSS+!建议主人崽崽立即启动终极防御模式:‘乖巧.jpg’!(⊙▽⊙)!】
林峰:“……扫描他!快!全方位扫描!这感觉……这该死的熟悉感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 那轮廓,那眼神,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气场……不是这个世界人物的熟悉,而是……前世?!一个模糊的影像在他记忆深处挣扎着要浮现!
小千的八卦图影像瞬间亮度暴涨,疯狂旋转:【 超频深度扫描启动!面部特征3d建模中……骨相特征分析中……微表情捕捉中……气场频谱模拟中……滴!比对核心数据库(主人前世记忆碎片)……相似度匹配高达99.999%!目标特征指向性结论——演员:陈道明!经典角色模型:帝王类(雍正\/康熙\/庆帝)! 主人崽崽!您……您前世……追过剧?!(⊙▽⊙)!】
林峰:“!!!”
陈……陈道明?!庆余年?!我艹!!!范闲!五竹!叶轻眉!大宗师!监察院!牛栏街!……还有眼前这位终极boSS庆帝!!!
林峰只觉得一道无形的、粗壮无比的九天神雷,精准无比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前世那些零星的、关于一部爆火权谋网剧的碎片记忆,如同被投入核弹的火山,轰然炸开!无数信息碎片噼里啪啦地涌现出来,冲击得他神魂震荡!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刚才庆帝指尖那丝冰凉更甚百倍千倍,瞬间从林峰的尾椎骨如同毒蛇般向上疯狂窜升,直冲天灵盖!头皮发麻到几乎要炸开,后背瞬间被瀑布般的冷汗湿透,紧贴着冰凉丝滑的里衣!
这……这哪是什么亲妈安排的“中武休闲度假世界”?!这他妈是人均智商爆表、宗师多如狗、权谋深似马里亚纳海沟的——地狱级史诗权谋副本啊!还是终极boSS直接空降新手村、近距离围观他这个刚出厂的“小白”玩家的那种!
他之前还天真地琢磨着,以自己这“练气一层(伪)”的修为,在这世界怎么着也能横着走?现在想想,简直愚蠢得可笑!大宗师是什么级别?四顾剑一剑能劈掉半座城!这世界的武力天花板绝对不止练气一层!亲娘啊!您管这叫“浪”?这他妈是让我在十二级毁灭性海啸里踩着独木舟冲浪啊!浪死无全尸预定!
林峰内心疯狂咆哮,如同万马奔腾,脸上却只能死死绷住,用尽毕生修为维持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好虚弱我好茫然”的纯真小白花表情。好在此时,宫人们如同无声的溪流,开始安静而迅捷地上菜,精美的瓷器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食物的香气稍稍冲淡了那令人窒息的、几乎凝固的威压。
席间,庆帝仿佛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家宴,语气随和地与林若甫谈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朝堂琐事(“北齐近来边市似有异动,爱卿以为如何?”“江南漕运,今年可还顺畅?”),每一句话都让林峰听得心惊肉跳,感觉里面层层叠叠全是深不见底的陷阱!
庆帝又温和地询问了林峰的身体恢复情况(“峰儿看着气色还是弱了些,太医怎么说?”),林峰全程垂着头,用蚊子哼哼般、细弱游丝的声音回答:“谢……谢陛下关心……好……好多了……太医说……静养……”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气氛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汹涌。
一顿饭,林峰吃得如同嚼蜡,食不知味。每一秒都感觉有无数道无形的、带着审视与评估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描,精神高度紧绷,身体僵硬。美味佳肴进了嘴里也如同嚼泥。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庆帝在众人(林若甫为首)的恭送下,带着始终沉默的林婉儿,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相府。
当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玄色身影彻底消失在相府那扇沉重的大门之外,整个花厅内紧绷到极致的空气才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声松弛下来。所有人都长长地、不约而同地吁出一口大气。
林峰几乎是虚脱般地被林龚搀扶着(几乎是半抱半扶)回到了自己那间奢华的卧房。屏退所有侍女下人,关上厚重的房门,他立刻像一团被彻底抽走了骨头的烂泥,整个人瘫倒在柔软得如同云端的大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鬓角边全是涔涔冷汗,里衣的后背更是湿透了一大片。
【 警报解除!最高威胁目标已远离相府范围!(????) 主人崽崽,您的心跳速率、肾上腺素分泌水平以及灵魂波动刚刚均严重超标!建议立刻进行深度冥想调息,稳固神魂!】小千的警报解除提示带着一丝安抚。
“调息个屁!老子差点吓尿了!”林峰在识海里悲愤地咆哮,声音都在发抖,“小千!最终确认!这里是不是庆余年世界?!范闲?大宗师?监察院?那个皇帝是不是就是庆帝?!陈萍萍是不是也快出场了?!”
【 世界信息深度检索中……启动大数据流比对……滴!最终确认!本世界核心信息流高度吻合主人记忆碎片中的‘庆余年’世界观设定!核心人物匹配度:庆帝(陈道明帝王模板)、林婉儿、范闲(当前坐标未知)、林若甫、大宝、林龚等。世界力量体系上限评估重新修正:个体巅峰破坏力上限≈练气后期(筑基巅峰)至金丹初期波动?具体需更多实战数据支撑…… 主人崽崽,您的‘先知’被动技能似乎……点亮了?虽然看起来……您好像更慌了?(⊙▽⊙)】
“点亮个鬼!这他妈是废了一半还差不多!”林峰痛苦地捂着脸,感觉脑仁疼,“我就前世刷短视频听过几个片段!什么叶轻眉、五竹叔、四大宗师……具体关系、阴谋细节,我特么两眼一抹黑啊!” 巨大的信息过载和强烈的危机感混杂在一起,让他脑袋嗡嗡作响。
庆余年……权谋……大宗师……还有那个心思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庆帝!自己顶着一个宰相府植物人三少爷的身份,还长了一张祸水脸……
林峰瘫在床上,望着头顶那奢华却陌生的承尘,内心充满了对亲妈“良苦用心”的“感激涕零”和对自己未来的深刻担忧。
亲娘啊……您这浪的……是打算让儿子直接体验一把什么叫“开局即地狱”,“浪死无全尸”吗?
他长长地、长长地、绝望地叹了口气,感觉这修心之旅的难度,已经从“浪里个浪”直接飙升到了“怒海狂涛”级别。
【 主人崽崽,检测到您情绪波动剧烈,是否启动‘紧急心理疏导’或‘裙装防御预案’?(????)】
林峰:“……闭嘴!让我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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