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小屋门口站了许久,直到韩峥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村舍交错的小径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
肩上沉甸甸的军大衣依旧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和那股清冽的皂角气息,与她周身尚未散尽的恐惧寒意交织缠绕。她低头,看着自己被重新捆扎得结实整齐的柴火,手腕上那圈红痕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方才山林间的惊心动魄。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安定。拖着柴火,她转身回了屋,仔细地插好那扇刚刚加固过的门闩。
小屋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窥探的视线。她背靠着门板,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才动手,将肩上那件过于宽大的军大衣脱了下来。
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折叠收起,而是将其轻轻放在炕沿。那抹军绿色在这简陋灰暗的土屋里,显得格外醒目,像一道沉默而坚定的守护符。
她依循韩峥的话,舀了一捧窗外洁净的积雪,回到屋里,坐在小板凳上,慢慢搓揉着红肿发烫的手腕。冰凉的雪触碰到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随即化为一种麻木的舒缓。她咬着唇,一下下认真搓着,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反复回放着方才的一幕幕——王二麻子狰狞的嘴脸、破空而来的利箭、以及韩峥如同山岳般骤然降临的高大身影……
心绪如潮水般起伏,最终定格在脑海里的,却是他沉默地扛起柴火的背影,他扶住她手臂时沉稳的力量,和他那句简短却朴实的叮嘱。
“用雪搓搓,活血。”
这个男人,冷得像冰,却……细心得让她意外。
搓完手腕,红肿果然消下去不少。她将雪水倒掉,开始动手整理那捆柴火。枯枝被折断,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在灶台边被码放得整整齐齐。做这些琐事时,她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又检查了一下门栓,看了看那扇单薄的窗户,心里盘算着还得再想些办法加固才行。
晌午过后,天气依旧阴沉,寒风卷着雪沫拍打着窗纸。
林晚正就着一点热水啃窝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女清亮的嗓音。
“林晚姐!你在家不?”
是韩薇。
林晚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起身开门。
韩薇站在门外,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提着个小布包。一见到林晚,她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目光却在触及林晚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她的旧棉袄,以及炕沿那件醒目的军绿色大衣时,瞬间瞪大了,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林晚姐,你这是……”她眨巴着眼睛,视线在军大衣和林晚之间来回扫视。
林晚脸上微微一热,侧身让她进屋:“外面冷,快进来。这……是韩同志的,方才在山上遇到了,我冷,他就借我穿一下。”她含糊地解释道,下意识不想细说山中的惊险,怕吓到小姑娘,也怕引来不必要的闲话。
韩薇“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脸上露出“我懂了”的狡黠笑容,却没有追问,只是将手里的布包递过来:“俺娘让俺给你送点豆包,她刚蒸的,可甜了!还热乎着呢!”
林晚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五六个白白胖胖的豆包,还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和甜香。刘淑兰的持续关怀让她心里暖融融的。
“婶子太客气了,总是麻烦你们。”林晚感激道。
“哎呀,这有啥!”韩薇摆摆手,浑不在意,自己熟门熟路地找了小板凳坐下,一双大眼睛却忍不住又瞟向那件军大衣,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好奇,“林晚姐,你跟俺二哥……在山上碰见啦?他咋样?没凶你吧?俺二哥那人就是脸臭,心眼不坏的!”
林晚被小姑娘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有些窘迫,点了点头:“韩同志人很好,帮了我很多。”她顿了顿,补充道,“他很……厉害。”想起那支精准的箭,这个词脱口而出。
“那当然!”韩薇立刻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脯,“俺二哥打猎可厉害了!枪法箭法都好!以前在家的时候……”小姑娘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哥哥的事,语气里满是崇拜。
林晚含笑听着,从韩薇零碎的话语里,拼凑出更多关于韩峥的印象——寡言、严厉、但极其可靠,对家人沉默却关怀。这些碎片,让那个冷硬的身影在她心里渐渐变得清晰和……柔软了一些。
送走依依不舍还想打听更多“细节”的韩薇,林晚看着那袋温热的豆包和炕沿上的军大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傍晚时分,天色暗得早。
林晚正想着该如何将大衣送还给韩峥,是让韩薇带回去,还是自己送过去?自己送去,会不会太冒昧?正犹豫间,院门外再次传来了那沉稳熟悉的脚步声。
她的心莫名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襟。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住,短暂的寂静后,是两下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开门。
韩峥站在门外,暮色将他周身冷硬的气息柔和了几分。他依旧穿着那身军绿毛衣,身形挺拔如山松。见到林晚,他的目光先是快速在她身上扫过,确认她无恙,随后便落向了屋内炕沿上那件折叠整齐的军大衣。
“我来取大衣。”他声音低沉,直接说明来意。
“哦,好,好的。”林晚连忙转身将大衣拿过来,递还给他,“谢谢你的衣服,韩同志。还有……白天的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韩峥接过衣服,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背,一触即分。那短暂的接触却带着灼人的温度,让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必。”他将大衣搭在臂弯,语气依旧平淡。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忽然道:“手,好了?”
林晚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微微一怔,随即抬起手腕给他看:“好多了,用了雪搓,很有效。”
只见原本红肿的地方此刻只剩下淡淡的红痕,恢复得确实很快。
韩峥看了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似乎满意了。他沉默了一下,像是完成了任务本该离开,却又顿了顿,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她。
“这个,”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交代一件寻常公事,“碾碎敷上,好得快。”
林晚讶异地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褐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这显然是特意去找来的伤药。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心头,酸酸涩涩,又涨得满满的。他不仅救了她,帮了她,还记得她的伤,甚至特意去找了药来……
“韩同志……这……太麻烦你了……”她握着那包小小的药粉,觉得重于千钧。
“顺路。”他依旧是这两个字,仿佛所做的一切都不值一提。目光在她感动得有些无措的脸上停顿了一秒,他移开视线,道:“走了。”
说完,不等林晚再说什么,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军大衣在他臂弯间随着步伐摆动,很快融入苍茫暮色。
林晚站在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包温热的、带着草药清香的纸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她却感觉不到冷,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仿佛被这接踵而至的、沉默而坚实的温暖,一点点地融化了。
她关上门,回到屋里。那包小小的药粉被她小心地放在炕头。
屋外是北风呼啸的寒夜,屋内油灯如豆,却温暖而安宁。她拿起一个韩薇送来的豆包,咬了一口,豆沙的香甜在口中弥漫开来。
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安定的、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甜意的情绪,在这小小的简陋土屋里,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锦绣六零:灵泉甜妻幸福日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