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腐臭鬣狗群如开闸的洪流,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扑向战场中央那唯一的礁石。
那头狡猾的鬣狗头领并未冲在最前,它庞大的身躯藏在兽群之后,用族人的身体作为最完美的掩护。它的命令精准而冷酷,三头最为强壮的鬣狗呈品字形,直冲李牧正面,它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引爆那个少年最后的力量。
李牧抬起头,金红交织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最后的决绝。
他没有再释放能量束,而是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连同神王骨深处最后一丝本源,全部压榨出来,疯狂地灌注进手中那根村长的拐杖里。
“嗡——”
那根名为“寻路者之脊”的古老兽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古朴的杖身之上,浮现出无数金红交织的细密裂纹,仿佛一件即将碎裂的瓷器。
李牧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这根燃烧的拐杖,猛地横扫而出。
一道璀璨的半月形能量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三头鬣狗,连同它们身后的十数头同伴,在接触到能量波纹的瞬间,便如烈日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化为了飞灰。
整个战场,为之一清。
然而,就在那能量爆发的最中心,一道庞大的身影却顶着毁灭的余波,硬生生冲了出来!
是鬣狗头领!
它竟用两头族人的尸体作为盾牌,硬扛下了绝大部分伤害。此刻的它,浑身焦黑,散发着烤肉和腐臭混合的恶心气味,但那双兽瞳中的疯狂与杀意,却比之前浓烈了十倍。
它已经冲到了李牧面前!
李牧下意识地想再次举起拐杖,可那根“寻路者之脊”在释放完那回光返照般的一击后,已然能量耗尽。
“咔嚓……”
一声轻响,它在李牧的手中寸寸碎裂,化作一捧骨粉,从指缝间滑落。
李牧失去了他唯一的武器。
鬣狗头领人立而起,巨大的阴影将李牧完全笼罩。它两只畸形的前爪,一只抓向李牧的头颅,另一只则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拍向他的胸膛。
李牧用尽最后的本能,将双臂交叉,格挡在身前。
“咔嚓!”
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他的双臂臂骨,被那无可抵挡的巨力硬生生折断!
恐怖的力量透过断臂,轰击在他的胸膛。
李牧的身体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在粗粝的地面上翻滚了数圈,最终面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了血泊之中。
他体内的最后一丝力量,连同他的意识,都仿佛在这一击之下,被彻底打散了。
他彻底昏死了过去。
远方,逻辑夹缝里。
千幻道人看到这一幕,激动得差点从藏身处跳起来。
“死了!终于死了!”
他几乎要抑制不住那股冲出去夺取战利品的冲动,无论是那个神秘的能量茧,还是地上那玄奥的血图,都是无价之宝!
但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强行按捺住了自己。
“再等等……再等片刻……”他死死盯着那头作为胜利者的鬣狗头领,喃喃自语,“等它确认了死亡,我再出去也不迟……”
意识是一片海。
此刻,李牧的海,已经熄灭了。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四方。连冰冷的感觉都不存在,因为“感觉”本身,已经是一个需要被遗忘的奢侈概念。他就这样漂浮着,或者说,一个名为“李牧”的概念,正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缓缓溶解、消散。
死亡,原来是这样一种平静的剥离。
他想不起自己是谁,也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就在“我”这个概念即将彻底淡去时,一点微光,在无尽的黑暗中亮起。
那是一把剔骨刀。屠夫爷爷粗糙的大手握着他的手,温热的掌心传来沉稳的力量。
“傻小子,看清楚了,顺着骨缝下刀,最省力,也最慈悲。”记忆中的声音带着一丝憨厚的笑意,“对畜生,也对你自己。”
微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又一颗星辰亮起。瘸子爷爷拉着他的手,在月下的晒谷场上跳着滑稽又古怪的舞蹈,每一步都仿佛要将空间踩出涟漪。
“记住,路不是走出来的,是想出来的!只要你敢想,天涯海角,就是下一步的距离!”
星光再次黯淡。
更多的星辰,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又熄灭。画匠爷爷的画笔,聋子爷爷的沉默,药王爷爷递来的、不知是毒是补的古怪丹丸……最后,定格在村长爷爷那双浑浊却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睛上。
“牧啊,”那苍老的手掌轻轻摸着他的头,声音里满是疲惫的温柔,“什么王座,什么宿命,都他娘的是屁话。你就给老子……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遗忘的种子,在这片死寂的土壤中,颤抖了一下。
所有的星辰都熄灭了,黑暗重归于永恒。
不。
并非永恒。
有一幅画面,没有像其他记忆那样化作星辰,而是直接烙印在了这片虚无的画布上,无比清晰,无比深刻。
是李岁。
是在那道通天的血色光柱将她彻底吞没前,她投来的最后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不舍,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和一丝藏得极深、几乎要被那决绝所燃尽的温柔。
那一眼,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破了死亡的温床。
剧痛,随之而来。
一个声音,源自他灵魂最深处,带着无边的愤怒与不甘,轰然炸响:
“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时间,换来的机会,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你这个……懦夫!”
愧疚,像岩浆,瞬间填满了整个虚无的世界。
愤怒,像狂风,吹散了死亡的宁静。
不甘,像野草,在他灵魂的每一寸废墟上疯狂滋生。
“活下去!”
这个念头,不再是村长爷爷的嘱托,不再是一种模糊的本能,而是化作了最锋利的刀,要将这片黑暗彻底斩碎!
他为什么要活下去?
因为她还在那个茧里!她还在战斗!她还没有放弃!
“我要……保护她!”
求生的意志与守护的意志,在这一刻,不再是两个独立的念头。它们像两条烧红的铁水,悍然对撞、交融、淬炼,最终化为了一股唯一的、再无任何杂质的纯粹执念。
嗡——
在这片熄灭的世界里,一豆烛火,被悍然点亮。
它微弱,渺小,摇摇欲坠。
它驱散不了无边的黑暗,也带不来丝毫的温暖。
但它就在那里,顽固地、沉默地燃烧着,以李牧最后的、也是最强的意志为薪柴。
外界。
腐臭鬣狗头领的血盆大口已经凑到了李牧的脖颈边,腥臭的涎水滴落在他冰冷的皮肤上。它能清晰地闻到,这个少年体内的生命之火,已经彻底熄灭了。
然而,就在它即将闭合利齿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直与李牧身体保持着微弱连接的血色阴阳鱼图案,毫无征兆地,猛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光,从某个不可知的维度,投射在了它的身上。
紧接着,半空中那巨大的血色能量茧,也随之出现了一次强而有力的、如同心脏般的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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