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顾休是被院子里传来的异响吵醒的。
那是一种……复合型的噪音。
“嘿!哈!”
这是石敢当憨厚的呼喝声。
“对对对!就是这股劲!沉下去,再猛地提上来!”
这是陆清风充满激情的叫好声。
以及……“哗啦啦啦”的水声。
顾休顶着两个黑眼圈,生无可恋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房门。
只见后院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晨练”景象。
陆清风正一脸严肃地背着手,像个老学究一样,指导着石敢当的“修行”。
他的宝贝徒弟石敢当,正赤着上身,手持一根擀面杖,蹲在院子中央的大水缸前。
他将擀面杖插进水里,正卖力地……搅动着。
水花四溅,伴随着他的动作,水缸里的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前辈你看!”
陆清风见到顾休出来,激动地指着水缸。
“石前辈已经领悟了!这正是‘覆海之力’的精髓!
以点带面,引动水龙,看似搅水,实则是在练习对周身气劲的掌控!
高!实在是高!”
顾休捂着额头,感觉血管在突突直跳。
搅水龙?
那他娘的不是在洗早上和面的擀面杖吗!
“够了!”
顾休终于忍无可忍,他感觉到了“双倍的绝望”,这种绝望甚至压过了他的懒癌。
“都停下!”
他有气无力地走到两人面前,指着石敢当:
“小兄弟,你别误会。
我这徒弟,天资愚钝,脑子一根筋,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武馆快倒闭了,我们师徒俩真不是什么高人,你们别练了,让我多睡会儿行吗?”
这是他最诚恳的实话。
然而,陆清风听到这番话,脸上的崇敬之色却愈发浓重。
他猛地后退一步,对着顾休深深一躬:“前辈过谦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顿悟的光芒:
“晚辈明白了!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前辈您这是在点化晚辈啊!
真正的修行,就该在最平凡的日常中进行,不着痕迹,不落形相!
石前辈洗的是擀面杖,练的却是掌控天下水脉的无上功法!
晚辈明白了,道心,道心最重要!”
旁边的石敢当也用力点头,瓮声瓮气地附和:
“师父这是在考验我们的道心!
看我们能不能摒弃浮华,见到本真!”
顾休看着眼前这两个双眼放光的家伙,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沟通,是无效的。
他放弃了,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回了屋里。
一屁股坐在那张嘎吱作响的躺椅上,顾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开始思考。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以前只有一个徒弟脑补,他还能靠装睡和稀泥糊弄过去。
现在来了个陆清风,这家伙不仅自己脑补,还负责给徒弟的脑补进行“理论升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被这俩活宝捧杀成天下第一,然后被真正的天下第一找上门来打死。
逃避,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
纯粹的“躲”,只会引来更多的误解和麻烦。
他需要一堵墙,一堵厚厚的“防火墙”,把这些麻烦都隔绝在武馆之外。
他的思路,第一次从“如何躲开麻烦”,转变成了“如何让麻烦自动远离,或者……互相抵消”。
院子里,陆清风已经开始了自己作为“护卫”的第一天。
他极其认真地在小小的武馆里来回巡逻,目光锐利如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他走到厨房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凝神看着墙角。
那里,一个酱油瓶放得有些歪,瓶口没有盖严,留下了一道深色的印记。
陆清风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个酱油瓶,仿佛在面对一具尸体。
他甚至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用炭笔在上面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瓶口朝向东南,呈三十五度角,酱油渍呈滴落状,而非泼洒……这是记号!”
他压低声音,对自己说。
“魔道妖人昨夜必定前来踩点,留下了这个记号,通知同伙!好险!幸亏有我在此!”
客栈顶楼,燕白露举着一面小巧的玄冰镜,将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当她看到那个英俊的沧浪剑盟弟子,对着一个酱油瓶如临大敌,又是观察又是记录,表情从最开始的不解,渐渐转为荒谬,最终,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逸出一声极轻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
这个叫顾长乐的男人……
他身边的人,好像都会变得不太正常。
这让她对他本人,兴趣愈发浓厚了。
夜里,陆清风点亮油灯。
他摊开信纸,开始给远在师门的师兄蔺惊弦写信。
他想告诉师兄,自己在这里有了天大的发现。
“师兄如晤:”
“……清风至安乐镇,幸遇两位隐世前辈。
其一石姓,外家功夫已臻化境,一套‘伙房神拳’返璞归真,融武入道。
其师顾姓,更是深不可测,言谈举止,与道同尘,恐是传说中‘坐而论道,立而传法’的儒圣一流人物……”
写到一半,他停下笔,想起了师兄那张孤高冷傲的脸。
他叹了口气,换了一张纸,重新写道:
“……师兄你定然会嗤笑此等藏于市井的‘旁门左道’,认为唯有手中之剑,锋锐无匹,才是世间唯一真理。
但清风愚钝,却在此间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道’。
它如水一般,不争,而万物莫能与之争。
此间玄妙,非亲眼所见,难以言喻……”
写完信,他小心地折好,又从怀中拿出了那枚“申”字兽骨令牌。
幽暗的灯火下,令牌上那扭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微弱而邪异的气息。
陆清风握紧了令牌,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守护好这片来之不易的“武学圣地”,防止它被魔道污染,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绝不能让师兄的偏见,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后院的黑暗中,顾休借着陆清风房间透出的灯火,看着院子里还在对着一口水缸“感悟劲力”的石敢当,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个内部的变量,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如今这个变量,还开始主动与外部产生联系。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想要中和眼前的“内部变量”,就需要引入一个更强的、更不可理喻的“外部变量”。
他的目光,穿过沉沉夜色,投向了镇上那座最华丽、最气派的建筑。
万商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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