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破庙里,火光摇曳。
“无相门”的信使,将那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兽皮阵图,缓缓在布满灰尘的石桌上摊开。
阵图之上,无数猩红的线条交织盘错,仿佛是用未干的鲜血绘制而成。
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那些线条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申屠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他的双眼死死地钉在那张阵图上,瞳孔里倒映着妖异的红光,满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这东西,只看一眼,他就知道是顶级的邪道瑰宝!
“此乃《九幽血河阵》的改良版。”
信使沙哑的声音在破庙中响起,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傲慢。
“原版的阵法,想必你也听说过。
威力虽强,但启动之时血光冲天,动静太大,霸道有余,隐匿不足,极易引来那些正道门派的苍蝇。”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出一丝自得:
“而这一版,是我无相门为你,为安乐镇,量身定做的。”
申屠眼中的贪婪稍退,一丝警惕浮了上来。他眯起眼睛,盯着信使,声音阴冷:
“你们为何要帮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在邪道中更是铁律。
信使发出一声轻笑,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
“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安乐镇那口‘井’,我们也很感兴趣。
但我们的身份,不便亲自下场。
你若功成,井里催生出的‘血灵珠’归你,而那口井本身,归我们。
这,是一笔公平交易。”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申屠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大半。
无相门向来神秘,行事诡异,对那口能汇聚地脉灵气的井感兴趣,再正常不过。
见申屠神色松动,信使立刻趁热打铁,开始讲解这改良阵法的“妙处”。
“其一,它能分阶段启动。
初期,只会像蛛网一样,无声无息地汲取全镇生灵的一丝精气神。
这个过程极其隐秘,不痛不痒,就算是先天高手也难以察觉,只会觉得精神不济,睡不安稳。
直到最后总爆发的那一刻,才会将所有积蓄的力量瞬间抽干。”
“其二。”
信使的手指点在阵图的中心。
“它的核心阵眼,被巧妙地设计成能与安乐镇地下的特殊地脉相连。
如此一来,汲取的万民精气便能与最精纯的地脉灵气完美融合。
用这种方法催生出的‘血灵珠’,品质将远超你的想象,足以让你毫无瓶颈地一步登天!”
申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信使看着他这副模样,斗篷下的嘴角微微上翘,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诱饵。
“最重要的是……”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无尽的蛊惑。
“此阵经过我门中高人改良,能将所有因果业力,都通过地脉,导向那口井的最深处,由那沉睡的‘东西’一并承担。而你,将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地……踏入天人境。”
“轰!”
“因果业力由地脉承担”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申屠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将他最后一道名为“理智”的防线,炸得粉碎!
他修炼邪道一生,杀人无算,实力越强,对冥冥中那股“天道反噬”的恐惧就越深。
这几乎是所有邪道高手的梦魇,是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现在,无相门居然提供了一套完美的“免责”方案!
所有的贪婪,所有的渴望,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所有的谨慎和理智。
“好!”
申屠猛地一步上前,一把将那卷兽皮阵图抢入怀中,如获至宝。
他的双眼因狂热而变得通红,声音嘶哑地嘶吼道:
“成交!
待我功成之日,必有重谢!”
信使看着他那副状若疯魔的模样,斗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的讥诮。
他缓缓向后退去,身影再次融入了破庙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那句带着一丝诡异祝福的话语,在空旷的破庙中轻轻回荡。
“祝你好运。”
申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城西乱葬岗的藏身洞窟。
那卷冰冷、滑腻的兽皮阵图被他死死抱在怀里,仿佛抱着能登天的云梯。
他甚至舍不得用内力去烘干被夜露打湿的衣角,生怕一丝一毫的热量都会损伤这绝世瑰宝。
洞窟里,一盏油灯如豆,映照着他因狂喜而扭曲的面容。
“天人境……不染因果的天人境!”
申屠将阵图小心翼翼地在石桌上摊开,嘴里神经质地反复念叨着,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石在摩擦。
他迫不及待地按照那信使的指点,咬破食指指尖。一滴殷红中带着些许乌黑的精血,被他颤抖着挤出。
他俯下身,像一位最虔诚的信徒,将这滴血精准地点在了阵图上三十六个关键节点之一。
“嗤——”
那血滴仿佛落在了烧红的烙铁上,瞬间被阵图吸收,猩红的线条随之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
申屠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
他没有丝毫犹豫,继续用精血为阵图“点睛”。
一个,两个……三十五个……
当最后一滴精血落在阵图中央那个酷似扭曲人脸的图案上时,异变陡生。
整张兽皮阵图猛地发出一阵妖异的红光,将整个洞窟染成了一片血色地狱。
桌上的线条不再是死物,它们像无数条微小的血色蠕虫,活了过来,沿着玄奥的轨迹缓缓流动。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能量以阵图为中心,如同一张看不见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洞窟的岩壁,向着安乐镇的方向蔓延而去。
申屠感受着那股力量,舒服得发出一声呻吟。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踏着全镇生灵的尸骨,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王座。
……
同一时间,安乐镇开始了一场无人察觉的“退潮”。
东街的铁匠铺里,学徒小六卖力地拉着风箱,却总觉得炉火不如往日那般炽热,烧红的铁块似乎也凉得快了些。
南街的醉风楼中,酒客们咂咂嘴,抱怨着今天新开封的“烧刀子”像是兑了水,喝到嘴里少了那股火辣辣的劲儿。
而西街刘翠花的裁缝铺里,睡梦中的包租婆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床绣着大红牡丹的被子,嘴里还嘟囔着:
“顾长乐……你这个月的房租……”
整个小镇的“精气神”,就在这静谧的后半夜,被一张看不见的蛛网悄然窃取,一丝,又一丝。
……
不知名的巍峨山巅,星河璀璨如瀑。
姬珩独自一人,正对着一副由星光构成的巨大棋盘,凝神对弈。
棋盘之上,星辰为子,光暗交错,演化着无穷变数。
“呼。”
一道微风拂过,信使的身影在他身后悄然浮现,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天机子。”
信使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姬珩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棋盘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鱼已上钩,并已开始织网。”
“很好。”
姬珩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头也不回,修长的手指从身旁的星云光团中,慢条斯理地捻起一枚代表“死局”的黑色棋子。
“啪。”
黑子落下,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山巅回荡。
棋盘上,一条由白色星辰组成的“大龙”瞬间被截断了生路。
他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这颗棋子虽然愚钝,但足够沉重,足以将这潭死水砸出我们想要的涟漪。
接下来,就看那条睡龙,是继续装睡,还是会被这股寒意冻醒了。”
“属下告退。”
姬珩挥了挥手,信使的身影便如青烟般再次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巅之上,只剩下姬珩一人。
他的目光终于从棋盘上移开,望向遥远的、安乐镇所在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夜空。
“顾休啊顾休……你这不合常理的‘无为’,恰恰是最大的‘有为’。”
他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与期待。
“要破你的‘无为’,便只能用这众生之苦、万民之劫来作棋子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懒人武馆,后院卧室。
那张被陆清风尊称为“卧龙榻”的躺椅上,顾休在睡梦中突然不安地翻了个身,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发自灵魂深处的不适感。
就好像,一直盖在身上的、无比舒适的、晒足了阳光的棉被,被人悄悄换成了一床阴冷潮湿的破烂货。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而冰冷,让他赖以为生的“安逸”环境,正在被一种他极其厌恶的东西悄悄污染。
这是他来到安乐镇之后,第一次,在非战斗状态下,对外界的恶意产生了如此本能的排斥反应。
他咂了咂嘴,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的床……”
然后,又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次的睡眠,远不如往日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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