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八号化妆室,刘姵和陆希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两人特意借了大礼服,都是大裙摆造型;沙发前铺陈一地,非常漂亮。
听见她的声音,立体三维梳妆镜前一位穿着裸背礼服的美女回过头。
“迦娜。”甘露招呼道。
“我都算晚的,你怎么也才来。”
“刚要出门就遇到事。”甘露拿出礼物换上。
深灰色一字领长裙,松垂的布料堆砌在脚面,很简单。
“这礼服不错,”迦娜过来翻看了下吊牌,“SF,我也喜欢这个牌子。”
甘露对迦娜眨眨眼,叫过刘姵,“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刘姵,刘总;这位美女是中非投资的项目经理迦娜;刘姵,你要想认识这个圈子的人,让她带着比我好使。”
刘姵很善谈,几句话就和迦娜拉近了距离。
“甘露太了解我了,跟我来,”迦娜带着刘姵陆希走出化妆室,指着酒台边一名四处张望的男子,“要想认识人,就找邵重,保管今天之后你们能认识一半圈子里的人。”
甘露挽好头发,走到门口,正看到邵重带着刘姵陆希挤到刚从下面县里提拔上来的市发改委办公室主任夏天身边。
迦娜退回来,瞥了眼落落大方如鱼得水的刘姵,“你这个副总不简单呐,听说她男朋友是发改委刘鲲鹏的儿子。”
甘露只笑了笑,没有接话;她还听说刘鲲鹏的儿子原本是刘姵下属崔笑的男朋友,崔笑父亲病危,她刚请假离开就被刘姵挖了墙脚。
在益邦这是公开的秘密。
“真是副总?”迦娜问。
“还在试用期。”
“益邦的高管不都是总部派遣?”
“谁知道呢。”甘霖及时刹住话头。
迦娜看了眼手机,“一会儿卫华就到,你有什么让她帮忙直接提就行,只要不出大格她应该都不会拒绝,她欠我一个大人情。”
“放心吧,我不会客气,这个情我记下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万死不辞。”甘露说。
迦娜捶她一拳,并没过多打听,又交代两句就袅袅地走进热闹的交际场。
酒店灯火通明,像一枚开在夜空里的水晶球。
可甘露毫无兴趣,甚至心口发凉,她从包里取了条披肩搭在肩头。
麒麟的后勤由办公室主任王君负责,所有高档礼品的采购,送礼都由他亲自操办,而办公室其它行政工作由副主任负责。
她了解民营企业的这种做派,说白了,王君就是总经理万全的私人助理,干的都是总经理布置的私活,见不得光的私活。
她一直想不透80套尚宇Jean Yu内衣到底要送给谁;需要麒麟送礼的都是他们要巴结维持的关系;送给女人,这个礼物有些暧昧,容易引人反感;送给男人,更加容易引出歧义……
甘露突然有些后悔,连这些都还没想清楚就仓促行动,是不是有些太冒险。
“您是甘总吗?”一位穿着黑色单肩长裙的年轻女人走到她面前。
她梳着长直发,妆容清淡,很闲散,不像在场的其他人,都长着两颗探照灯一样精明又灼热的眼睛。
她应该就是刘霄汉的秘书卫华。
“你是卫华?叫我甘露就行。”甘露挽起她,“走,我们先去拿杯酒喝。”
卫华微微一挣,从她手里出来,“你找我有事?先说事吧。”
很直接,很疏离。
这样最好。
甘露沉吟片刻,“我这事对于你很简单,既不会影响你们公司,也不会让你担什么风险,但我需要保密,因为牵扯到一个人的声誉和家庭,”含糊其辞,有时候更显真实,“这样吧,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否则我不敢提我的需要,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大家互不相欠,也能互相制约;”卫华非常聪明,也很直爽;她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如果我离开麒麟,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份工作。”
甘露一愣,笑起来,“麒麟现在正火,一旦上市,刘霄汉肯定会进董事会,不是董事长也会是副董事长,你……”
“以防万一。”卫华直接打断她,坦率地说。
甘露心里突了一下,来不及多想,“我答应你,如果你想换个其他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也没问题。”她附耳上去,轻轻说了一句话。
卫华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是不是很简单,对你,对麒麟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这是我们的私事,哎,”她故意叹口气,无奈地说,“没办法,这个要求实在令人张不开嘴。”
“也没什么……”卫华大度地说。
“卫小组,”门突然被推开,一副精英打扮的肖爵大剌剌地喊,“听刘董说你也要来,他让我关照你一下,我一直在找你。”他的眼神却极其冰冷地看着甘露。
甘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大意,肖爵负责麒麟公司Ipo项目,益邦也曾接触过麒麟,她和麒麟董事长秘书接触很容易让人误会。
“你好,肖经理,”甘露拦了一句,“刚才我还听夏主任说,你做的麒麟项目有新意有闯劲,市长办公会上连市长都对你大加褒奖,恭喜你呀。”
嘉禾把麒麟塑造成对富余员工‘不抛弃不放弃’的企业形象,正迎合了海都市企业转制遇到的员工下岗问题,因此受到市政府的大力表彰,Ipo一路绿灯。
甘露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肖爵客气几句。
甘露又对卫华说,“卫小姐,那说好了,下周我嫂子的生日你一定要来呀。”
“你们认识?”肖爵终于没忍住。
甘露松口气,“卫华是我嫂子的小师妹,她们师从同一个导师。”
化妆室大门在身后轻轻关上,裸露的肩头起了一片寒栗,甘露轻轻吁出一口气。
她往嘴里塞了两块蛋糕,充盈的饱腹感让她一直提在半空的心放了下去。她又把自己悄悄请卫华帮忙的事斟酌了一下,虽然说不上完美,却没什么大问题。
突然她感到一道目光粘在她后背上,她没回头,绕过一根扎满白色玫瑰的立柱,稍稍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刘姵的目光还在周围搜索,她歪头和陆西说了句什么,陆西点点头,朝这边走了过来。
……
赫枫赶到晓月桥时,皮克一条腿撑在地上,半个身体倚着座椅,睡得昏天黑地。
正午的阳光照下来,左边水田的冰面开始解冻,波光粼粼。
事发水塘被掀翻的石墩重新放好,并拉了一根手腕粗的铁链,铁链上涂着红色涂料。
水塘的水降了几分,边缘露出白色的碱渍。
皮克走过来,递给赫枫一瓶水,“昨天程老师带着他班的学生过来探路,找到三条可以从水塘横穿过去的小路,照那晚的天气情况,最快大约需要半小时,最慢得一个小时,这条路得绕远,但比较好走。”
赫枫走上水塘边覆盖着枯草的小路。
“穿过这片水塘是一片菜地,属于南岸寺范围,到了那里,基本就算鸟儿投林,随便飞。南岸寺香火以前不行,前年挖出一尊唐朝传承下来的观音,据说还和龙门石窟是一脉,这下不火都不行;但是寺庙既没翻新也没扩建,游客们除了上香就是逛逛水塘,这几条路就是游客走出来的。“
“沿途没发现有用的证据吗?”赫枫倒不意外,能够选择在晓月桥动手,自然想好了退路。
“你看这个,”皮克递给他一张照片,“这是佳文RoS R5 mARK II的镜头盖,就掉在水塘小路边,很明显的位置;我怀疑这很可能就是那女人丢下的;这款相机价格两万七八,将近三万,一般人如果丢了,怎么也会回来找一下。”
这是一款很专业的相机,连拍,录像效果都很好,只有专业摄影师和高端摄影爱好者才会选择。
皮克带头,两人往捡着镜头盖的地方走。
这片水域属于前三大队,十年前被人承包做鱼塘获得成功,后来越做越大,鱼塘一个接一个,星罗棋布。
“赫队,”皮克抬起手遮住太阳光,“视频组的同事把眼睛都快瞪穿了,愣是没找到石天青在人民医院外白天的行踪,那个时间段离开的车辆行人,我们也反复排查,没发现可疑人员,更没发现她乔装打扮趁机离开。”
“要么她一直躲在医院,要么她离开了,就这两种可能。”赫枫嗤笑,“但我猜她不会守在医院,石天青有自己清晰的目标,她利用晚上来窥探田小麦一定有大的企图,所以绝不会全部身心都放在医院,白天必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没有长期在那个时段离开的车……”
“什么意思?”
“有些儿女晚上去照顾生病的父母,早上离开,天天如此,她会不会躲进后备厢里;或者化个妆找辆出租车,你拿石天青的照片给出租车司机看,明明他拉的是个老太太;我一直很奇怪她为什么每晚都洗澡洗衣服,虽然是为了去洗漱间找借口,会不会也因为她的确需要洗,什么情况下需要洗澡,白天工作环境不好,尘土飞扬,还有就是出过大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她依然在演戏,白天她在演戏!”
皮克竖起耳朵,极力抓住赫枫的每一条一闪而过的思路。
“可我们已经在全市发过协查通知。”
“演员有个特点,就是有艺名。”
“海都的演艺并不发达,唯一有点名气的还是常春藤老年合唱团,”皮克开着玩笑,“再说即便使用艺名,也不可能一点水花也没有。”
“是呀,”赫枫慢下脚步,“白天她在哪里,在干什么事?”
“只能说白天她干的事对于她来说更加重要。”
“什么事对于她更重要?”
“或许是完成义父的遗愿,上舞台当名角?”
“那应该是她最后一片净土,她不想让任何污渍玷污它。”赫枫自语。
皮克指着一片很小的水塘边被白粉圈起来的地方,“镜头盖就掉在这里。”
赫枫环顾四周,水塘中间漂浮着衰败的荷叶,干枯的芦苇秆东一戳西一堆。
即便他不懂摄影,也看出这片废弃的水域毫无美感,但他还是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如果不值得拍摄,谁会拿着那么贵重的相机来到这里?
“如果那个女人是凶手,她为什么会拿着相机过来,为了留下画面以后回味吗?”赫枫问。
“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凶手。”皮克如数家珍,把他们遇到的病态杀人狂魔念叨一遍。
“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个女人是个病态杀手;第二,她不是凶手,而是一个偷拍者。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赫枫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有些汗意。
“难道你认为她只是一个偷拍者?”皮克大为震撼,“那凶手又是谁?”
“那晚雨势不小,她能准确地找到出事地点,说明她是知情人。”赫枫慢慢平静下来,“既然是知情人,她和真正的凶手关系很近。”
“这只是一种推测。”皮克接着泼冷水。
“对,是一种推测,我有一种预感,这种推测很可能是事实。”
“为什么?”
“你不是问过我,凭她那个小身板她怎么可能把陆桥生倒栽葱地推下去?”
“那个凶手难道也是穿过水塘逃生的?”皮克问。
赫枫摇摇头,肯定地说,“不是,一个女人,胆子再大,她也不敢跟在一个杀人犯后面撤离,如果能确定凶手不是开车进入现场,他一定是顺着211公路两头逃窜。”
“监控虽然像素不够,人影还是可以看清的,那晚并没拍到任何人步行进入和离开现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什么地方有监控,并及时避开;别忘了如果陆桥生是他的同谋,211这条路上的情况对于他就不是问题。等等……”赫枫突然举起手,“我好像知道凶手是怎么进入现场,陆桥生又是怎么死的了。”
皮克太了解赫枫此刻的状态,他没敢出声。
“其实开大货的司机是那个凶手,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把陆桥生制服,车子侧翻后,陆桥生直接栽下去,凶手眼看着他必死无疑后,打开左侧车窗逃离。”
这才符合现场所有的证据。
“你去查一下陆桥生的大货车离开货场后的几个监控,看看凶手是在什么地方取代他的;我现在反倒觉得劫杀吕超应该是临时起意,可能就是发现吕超摸到了爱心病院的秘密;如果是这样,劫持大货车就应该也是临时计划,这种时候很容易留下破绽。”
两人匆忙回到晓月桥,各自上车,赫枫说,“如果吕超的死是仓促间的决定,吕超父亲的死就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我现在去趟甘蓝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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