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日头把北境的荒原晒得发烫，狼山部落的棉田却泛着清凉的绿。林安蹲在田埂上，看着巴掌大的棉叶在风中舒展，叶底藏着的棉桃像颗颗青绿色的珍珠，沾着晶莹的露珠。阿依娜提着竹篮走来，里面装着刚摘的野莓，红得像团火。
“萨满说这棉花长得比北境的冰草还旺，”她把野莓递过来，指尖的薄茧蹭过林安的手背，“赵丫姐教的掐尖法子真管用，你看这枝桠，旁逸斜出的都被掐了，养分全往棉桃上走。”
李石扛着把银铁锄从棉田深处走来，锄刃上沾着新鲜的泥土。“这除草可比种谷子省劲，”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古铜色的脊梁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棉花棵子密，杂草钻不进来，一天锄半亩地跟玩似的。”
不远处的空地上，几个北境妇人正围着赵丫学纺线。赵丫坐在银铁纺车旁，车轮转得飞快，雪白的棉线从她指间抽出，像条流动的银河。“左手持棉条，右手转纺轮，”她的声音温柔得像风拂棉叶，“线要拉得匀，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就像咱们种棉花，松了长草，紧了伤根。”
一个黑石部落的妇人学得认真，纺出的线却粗细不均，急得直跺脚。赵丫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示范：“你看，手腕要跟着轮子转，像揉面团似的，力道得顺着劲儿走。”妇人的脸渐渐舒展，纺出的线果然匀了许多，两人相视而笑，银铃般的笑声落在棉田上。
阿吉带着两个徒弟在搭建织布机，银铁构件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机架是用硬木做的，轴辊和踏板却是银铁打造，转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比寒潭堡的木织机稳当得多。“安哥，这铁轴转起来真顺，”阿吉擦着额角的汗，“比木轴耐磨，用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林安看着织布机的框架，忽然想起柳老的话：“万物皆有其用，木头软，适合做架；铁坚硬，适合做轴，搭配着来，才能成事。”他伸手转动铁轴，轴承处的油膏泛着光，转得又快又稳，“等织出布来，先给孩子们做件棉衣，比兽皮袄轻便，还暖和。”
晌午的棉田格外安静，只有蝉鸣和纺车的转动声在空气中交织。阿依娜带着妇人们送来午饭，是用新收的春麦做的凉面，浇着北境的酸浆，盛在银铁盘里，透着股清爽的凉意。“尝尝这个，”她往林安碗里放了颗野莓，“酸浆里加了梅花蜜，酸甜正好解乏。”
林安咬了口野莓，酸甜的汁水混着麦香在舌尖散开，像把北境的阳光和清凉都含在了嘴里。他看着阿依娜被晒得微红的脸颊，发间的银铁梅花链坠反射着光，像颗藏在发间的星。“织布机做好了，”他忽然说，“你要不要学织布？织块带梅花和棉花图案的布，做件新棉袄。”
阿依娜的脸颊瞬间红了，像熟透的野莓，低下头小声说：“我手笨，怕是学不会……”话虽如此，眼睛却瞟向织布机的方向，闪着好奇的光。
午后的风带着棉叶的清香，吹得纺车转得更快了。林安坐在田埂上，看着赵丫教妇人们接线头，看着阿吉调试织布机的踏板，看着李石在棉田边缘挖排水沟，忽然觉得这片棉田像个神奇的世界，把寒潭堡的技艺和北境的土地紧紧连在了一起。
“你看那片棉桃，”阿依娜忽然指着棉田深处，那里的几个棉桃已经裂开了缝，露出里面雪白的棉絮，“像不像北境的雪落在绿叶子上？”
林安望去，果然像极了。裂开的棉桃像朵绽放的雪绒花，雪白的棉絮在阳光下泛着光，与远处的冰川相映成趣。“等收了棉花，”他轻声说，“咱们用银铁织机织出布，裁成衣裳，送给寒潭堡的人，让他们也尝尝北境的‘雪’是什么味道。”
阿依娜用力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片棉絮落在心上，轻轻的，却带着暖意。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棉田染成了金红色。纺车和织布机被搬进临时搭建的棚子，银铁构件在霞光里泛着冷光，像群沉默的守护者。众人扛着农具往回走，棉叶的清香沾在衣袍上，久久不散。
赵丫拿着纺好的棉线走过来，线轴上的棉线雪白匀净，像团揉碎的云。“你看，”她举起线轴，“能织出好布了。等棉花大面积丰收，咱们就能办个织布坊，让北境的姑娘们都学会织布，冬天再也不用裹着厚重的兽皮了。”
林安接过线轴，棉线的柔软混着银铁轴的冰凉，在掌心交织出奇妙的触感。他知道，这片棉田不仅长出了棉花，更长出了新的希望——从播种到纺纱，从织布到成衣，北境人用自己的双手，把寒潭堡的技艺变成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就像这棉花，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夜色渐浓，棉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林安站在田埂上，望着远处的篝火，听着纺车和织布机的余响，忽然觉得，那些银铁打造的纺轮和轴辊，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有了温度的伙伴，陪着北境人，在这片土地上，织出了越来越温暖的日子。
风还在吹，带着棉叶的清香和银铁的气息，像首温柔的歌谣，在夏夜的荒原上轻轻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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