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将林夕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方才在静心池那丝极淡的、近乎缓和的气氛,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比西苑廊道更深沉的寒意。
他握着那卷被重新施加封印的暗金卷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金色的竖瞳里风暴暗涌,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更掺杂着一种林夕无法理解的、极其深重的忌惮与冰冷彻骨的警告。
“看来,”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无形的压力,碾过空气,“给你的自由,太多了。”
林夕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跳动。她张了张嘴,想辩解,想道歉,却发现喉咙被无形的寒气冻结,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司溟一步步走近,那冰冷的威压如同山岳倾塌,让她呼吸困难。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那双非人的眼眸细细地、一寸寸地审视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是否藏着不该有的窥探与僭越。
“《万妖图鉴》也就罢了,”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淬着冰,“谁允许你,触碰‘太古纪事’?”
太古纪事?原来那卷轴叫这个名字…林夕心头一颤,那惊鸿一瞥的巨蛇与神魔对峙的图案再次浮现脑海,还有那断断续续的“…蛇祖…寂灭…”的字眼。
“我…我不知道…”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只是…看到它不一样…就…”
“好奇?”司溟打断她,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无尽的寒意,“在本君这里,好奇,是取死之道。”
他猛地抬手,并非挥向她,而是凌空一抓!
“嗖!”
那支被林夕放在墨玉平案上的乌黑银毫毛笔,以及那块盛着星辉墨粉的奇异砚台,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瞬间飞入司溟手中。
“窥探禁卷,私动吾之笔墨。”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万妖图鉴》边缘那几处新添的、闪烁着微光的银色妖物图鉴,眼中的寒意更盛,“你以为,凭借这点微末伎俩,便能窥得天机?”
林夕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司溟不再看她,握着那卷“太古纪事”,转身便走。
“禁足。无期限。”
冰冷的四个字,如同最终判决,砸落在林夕头顶。
“未经通传,不得踏出居室半步。书库,永禁。”
他的身影消失在墨玉大门之外,沉重的门扉无声地、彻底地合拢,将她重新打回那片名为“居室”的囚笼,甚至剥夺了她刚刚获得的、唯一能接触到外界知识与希望的途径。
光芒被隔绝,浩瀚的书海被锁在门外。林夕独自站在空旷却令人窒息的墨玉书房内,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连丹田内那团气旋都仿佛被冻僵,运转得异常艰难。
完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触怒了他。而且,是触及了某种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可怕的禁忌。
“太古纪事”…“蛇祖”…那到底是什么?为何会让司溟反应如此剧烈?那卷轴上的记载,与西苑封印的“寂灭之瘴”,与司溟本身,究竟有何关联?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翻腾,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反而因为这些无法抑制的猜想,带来更深的恐惧。
不知在原地僵立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那两位淡黄竖瞳的侍女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低垂着头,身体微微发抖,比以往更加畏惧。
“夫人…大人有令…请您…回房…”清玉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无法成句。
林夕麻木地跟着她们,如同行尸走肉般,穿过幽暗的长廊,回到了那间虽然华丽却冰冷空洞的卧房。
房门在身后关上,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一层无形却坚韧无比的结界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将她彻底囚禁于此。
她走到窗边(那其实只是墙高处镶嵌的、无法开启的透光晶石),向外望去,只有溟府永恒不变的、幽蓝黯淡的天光,和远处廊道冰冷的墨色墙壁。
绝望,如同最寒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心头,淹没了方才因修炼、因阅读、因掌控力量而滋生出的所有微弱的希望与勇气。
她蜷缩在床榻角落,抱住双膝,将脸深深埋入。这一次,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茫然。
时间失去了意义。
侍女每日依旧准时送来餐食,收拾房间,但她们不敢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来去匆匆,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沾染上可怕的祸事。送来的食物依旧精致,她却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她尝试继续修炼《玄阴诀》,却发现心神不宁,气旋滞涩,进展极其缓慢,甚至时有反复。司溟那冰冷的警告和那双蕴含着可怕风暴的金瞳,如同心魔,盘桓不去,阻碍着她的修行。
她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刚窥见一丝天空的广阔,就被重新狠狠摔回金丝笼中,并且被告知,这笼子将是她永久的归宿。
这种令人窒息的囚禁和毫无希望的未来,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令人绝望。
几天过去了?她不知道。只觉得每一刻都无比漫长。
直到这天清晨。
林夕正对着一碗灵粥发呆,毫无食欲,门外却传来了与往日不同的动静。
并非侍女轻盈却惊恐的脚步声,而是某种…沉重、缓慢、带着某种节律的叩击声,伴随着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鳞片摩擦地面的嘶嘶声。
林夕猛地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心脏不由自主地提紧。
结界波动了一下,房门被无声推开。
站在门外的,不再是清玉或幽兰,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形高瘦、穿着暗绿色绣金纹长袍的男人。他的面容苍白阴柔,一双竖瞳是罕见的暗绿色,如同深潭古水,冰冷而毫无生气。他的头发是灰白色的,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最令人心悸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并非侍女们那种微弱的小妖之感,而是一种深沉、晦涩、带着古老腥气的威压,虽远不及司溟,却也让林夕感到呼吸困难。
在他身后稍远的位置,还跟着两名身着黑衣、面色冷硬的随从,他们的竖瞳是浑浊的黄色,气息也更加凶戾。
绿瞳男子的目光落在林夕身上,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评估,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好奇。他微微颔首,动作僵硬而标准,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古怪的腔调:
“想必这位,便是司溟大人新迎的夫人了。”
林夕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人给她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
男子并不在意她的沉默,暗绿的竖瞳扫过房间,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老夫烛阴,忝为溟府长老之一。听闻夫人前些时日,误入西苑禁地,又擅动书库秘卷,触怒了大君?”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小事,但林夕却敏锐地捕捉到那平淡之下的一丝…兴味?甚至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
林夕心中一凛,握紧了袖中的手指。这件事,除了司溟和那几个侍女,竟然还有别人知道?而且听起来,似乎传播得并不算隐秘。
“长老…有何指教?”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尽量平稳。
烛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蛇类嘶鸣,令人头皮发麻:“指教不敢当。只是大君事务繁忙,难免有疏忽之时。老夫身为长老,自有规劝辅佐之责。夫人既已嫁入溟府,便当谨守规矩,安分守己,以免…徒惹祸端,累及自身。”
他话语看似劝诫,实则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强调她的“越轨”和“不受欢迎”,暗示她是个需要被“规劝”的麻烦。
林夕听出了其中的意味,脸色微微发白。
烛阴向前踱了一步,靠近了些许,那股阴冷的、带着古老腥气的威压更加清晰。他暗绿的瞳孔微微收缩,盯着林夕颈间的“溟锁”古玉,目光闪烁了一下。
“夫人这块玉,倒是…颇为别致。”他嘶哑地说,“与大君的气息,同源同宗,看来大君对夫人,确是…呵护有加。”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但配合他那冰冷的眼神和语气,却只让人觉得讽刺和不适。
林夕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了古玉。
烛阴的目光又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惊惶却强作镇定的表情中挖掘出更多信息。最终,他再次微微颔首:“禁足虽是无趣,却也安全。夫人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那两名黑衣随从离去。房门再次合拢,结界重新弥合。
但那阴冷滑腻的感觉,却仿佛还残留在这间囚室之中,让林夕感到一阵反胃和更深的寒意。
烛阴长老…
他的到来,绝非仅仅是“规劝”那么简单。那看似平静的言语下,藏着试探,藏着审视,甚至可能藏着…敌意?
司溟的震怒与禁足,像是一道冰冷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而这位烛阴长老的出现,则让她模糊地意识到,这座死寂的溟府之下,似乎还涌动着她无法看清的暗流。她仿佛被困在风暴中心,四周是迷雾般的危险,而唯一的“庇护者”,却又是将她推入这困境的、最不可测的存在。
她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床沿。
司溟的冷漠与禁锢,烛阴的窥探与恶意,西苑门后的恐怖存在,书库中那卷神秘的“太古纪事”…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变强…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般强烈和迫切。
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挣脱这令人窒息的囚笼,看清这迷雾背后的真相,甚至…拥有能够面对司溟、面对这一切危险的资本。
她闭上眼,不再去感受那结界的冰冷禁锢,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那团幽暗的气旋,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强烈的意志,微微一颤,随即开始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加速运转起来。
金笼虽固,困鸟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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