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裂隙缓缓弥合，最终消失在虚无之中，只留下些许紊乱的能量涟漪，证明着方才的惊险。星尘鲸群发出空灵悠长的鸣叫，环绕着凤清音盘旋数周，仿佛在表达谢意，随后才化作点点流光，隐入深邃的星幕，继续它们漫无目的却又和谐自在的旅程。
凤清音独立虚空，素白的衣袂在星辰微光中轻轻拂动。她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闭上双眼，细细回味着方才与掠星魔的交手，以及那混沌裂隙中传递出的、纯粹而原始的混乱道韵。与宗门内勾心斗角、与人类修士法术神通迥异，这种源自宇宙本初的、蛮荒而直接的力量碰撞，让她对“混沌”二字有了更贴近本质的感触。
“毁灭与新生，秩序与混乱，皆在一念之间，一息之内……”她喃喃自语，丹田内的混沌金丹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活泼，旋转间引动着周遭稀薄的混沌气流向她汇聚。她能感觉到，自己停滞不前的修为，在这片远离人世喧嚣的星域中，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根据星路图显示，穿过这片相对“平和”的星尘鲸栖息地，就将正式踏入标记为“未知混沌域”的危险区域。那里，星图信息几乎空白，只有一些关于空间风暴、混沌兽巢以及古老遗迹的恐怖传说。
她调整了一下气息，正准备继续前行。忽然，一种极其微妙、却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一颤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浮现。
那并非危机预警，也不是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被无比深邃、无比古老的存在，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凝视”的感觉。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仿佛幻觉。但凤清音相信自己的灵觉。她猛地睁开双眼，混沌眼眸中光华流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尽的黑暗与远方的星云。神识如同水银泻地，最大范围地蔓延开来。
什么都没有。
除了永恒的冰冷、死寂的星辰、漂浮的尘埃，以及远处那片令人不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未知混沌域”的模糊轮廓。
是错觉吗？
不。到了她这个境界，尤其是在这法则相对单一的星空中，任何感应都绝非空穴来风。
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古老存在？还是……那双自她凝聚混沌金丹起，就仿佛一直存在于冥冥之中的眼睛？
她想起了古战场遗迹外那遮天蔽日的魔影，想起了宗门内外一次次恰到好处的“巧合”与危机。一个名字，一个身份，在她心中愈发清晰——魔尊，夜玄冥。
他一直都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观察着她，引导着她，或者说……玩弄着她的命运。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一种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无力感，悄然在她心底滋生。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处境。
“若你在此，何不现身一见？”凤清音清冷的声音在真空中无法传播，却带着她强大的神念意志，向着四周的虚空扩散开去，“藏头露尾，便是魔尊的作风么？”
声音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远处一颗脉冲星规律性地闪烁着，如同冷漠旁观的眼眸。
凤清音静立良久，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的意志。无论幕后是谁，无论前路有何等艰险，她都要用自己的力量，斩断一切枷锁，走出属于自己的混沌大道！
她不再犹豫，身形化作流光，毅然决然地冲向了那片连星光都似乎变得黯淡扭曲的“未知混沌域”。
混沌边陲，扭曲之地
一踏入这片区域，环境立刻变得截然不同。
这里的空间仿佛充满了粘稠的“介质”，飞行阻力大增。无处不在的混沌气流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暴虐与侵蚀性，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护体混沌力场，发出嘶嘶的声响。光线在这里被扭曲，看到的星辰都是拉长的、怪异的模样。偶尔还有无形的空间褶皱如同陷阱般出现，若非她神识敏锐，险些被卷入未知的维度。
这里没有生命，只有毁灭与混乱。破碎的星辰残骸如同巨大的墓碑，漂浮在浑浊的混沌能量海中。一些地方甚至残留着强大的战斗痕迹，法则断裂，形成了一片片连时间都似乎停滞的诡异区域。
凤清音小心翼翼地在其中穿行，同时全力运转《混沌衍天经》，吸收炼化着这些狂暴的混沌能量。过程比在混沌崖凶险百倍，但收获也是巨大。她的混沌金丹如同饥渴的海绵，疯狂吞噬着同源却更加原始的力量，体积虽未增大，但密度和内在的混沌本源却在飞速提升。
数日后，她在一处相对稳定、由三块巨大星骸构成的临时“岛屿”上停下调息。就在她心神稍稍放松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掠星魔恐怖千百倍的暴虐意志，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下方浑浊的混沌能量海中爆发开来！
紧接着，一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爪，撕裂了能量海，带着湮灭星辰的可怖威势，向她当头抓来！那巨爪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皮肤呈现暗混沌色，上面布满了扭曲的、仿佛天生道纹的裂纹，裂纹中流淌着灼热的毁灭性能量！
混沌古兽！而且是成年体的、堪比元婴后期甚至巅峰的恐怖存在！
这一击来得太快太猛，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那纯粹的、蛮荒的力量，让凤清音瞬间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混沌领域，开！”
千钧一发之际，凤清音没有丝毫保留，直径千丈的混沌领域瞬间展开！领域之内，规则改写，试图扭曲、延缓那巨爪的落下。
然而，那混沌古兽的力量层次太高，她的领域在巨爪面前，如同脆弱的肥皂泡，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巨爪带着无可抵御的力量，狠狠拍下！
凤清音瞳孔猛缩，将全身混沌灵力灌注于“归墟之手”，化作一只相对渺小、却凝练到极致的灰色手掌，逆天而上！
轰——！！！
如同流星撞击大地！恐怖的爆炸将三块星骸构成的“岛屿”瞬间汽化！狂暴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将周围的混沌能量海都炸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凤清音如遭重击，喷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周身混沌力场瞬间破碎，素白的衣裙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与能量灼烧的痕迹。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击飞，体内灵力紊乱，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模糊。
那混沌古兽发出一声满足的咆哮，另一只巨爪紧随其后，再次向她抓来，要将这胆敢闯入它领地、并且蕴含精纯混沌能量的小虫子彻底捏碎！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一道平静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戏谑的叹息，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清晰地响彻在凤清音近乎停滞的识海之中：
“本尊的‘作品’，岂是你这等蒙昧蠢物可以染指的？”
随着这声音响起，凤清音感觉周围狂暴肆虐的能量、那遮天蔽日的巨爪、甚至那混沌古兽恐怖的咆哮……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被一股无形无质、却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绝对力量，强行……凝固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空间变成了琥珀。
她看到那只距离自己不足百丈、足以将她拍成齑粉的巨爪，就那么诡异地悬停在虚空之中，连上面流淌的毁灭性能量都凝固成了暗红色的晶体状。
她看到那头庞大无比的混沌古兽，那双充满暴虐与贪婪的巨眼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
然后，在她无法理解的目光注视下，那头堪比元婴巅峰的混沌古兽，连同它那凝固的巨爪，从最微小的粒子结构开始，无声无息地、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寸寸瓦解、消散，没有爆炸，没有能量逸散，就那么彻底地、干净地……归于虚无。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禁锢的力量消失，周围被凝固的混沌能量海重新开始流动，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幻觉。
凤清音悬浮在虚空中，重伤的身体让她几乎无法维持平衡。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带着血沫。但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方虚空。
在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他仿佛是凭空出现，又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之前无人能看见。
一身玄底鎏金的墨袍，如同将一片浓缩的夜空披在了身上，袍角无风自动，流淌着暗沉的星辉。身姿挺拔而慵懒，仅仅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这片混沌星域的唯一中心，连远处旋转的星云都沦为了他的背景。
他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混沌雾气之后，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轮廓完美的下颌线，以及那微微勾起、带着三分玩味、七分漠然的薄唇。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隔着朦胧的雾气，凤清音对上了那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深邃如同万古星渊，猩红如同炼狱血海，里面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毁灭，又似乎倒映着宇宙的生灭轮回。当这双眼睛看向她时，她感觉自己的一切秘密、一切想法，甚至灵魂最深处，都无所遁形。
魔尊，夜玄冥。
他终于，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夜玄冥的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衣裙和苍白的脸颊上，那猩红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不满的情绪。
“还是太弱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却说着最伤人的话语，“区区一头未开化的混沌兽，便让你如此狼狈。本尊对你，是否期待过高了？”
凤清音强忍着剧痛和神魂的颤栗，强行稳住身形，擦去嘴角的血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因受伤而有些沙哑，却带着倔强的冷意：“便是再弱，也是我自己的道。不劳尊驾费心评判。”
夜玄冥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仿佛能勾动人的心魔。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隔着虚空，对着凤清音轻轻一点。
一股精纯至极、温和而磅礴的混沌本源之力，无视了她所有的防御和抗拒，瞬间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她体内紊乱的灵力被迅速抚平，受损的经脉和脏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甚至连损耗的神魂都在快速补充！
这力量与她同源，却远比她自身的混沌之力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接近本质！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她不仅伤势尽复，停滞的修为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但这并非馈赠，更像是一种……施舍。一种主人对宠物、造物主对作品的随意恩赐。
凤清音猛地挥袖，试图驱散那股力量，却发现徒劳无功。那股力量完美地融入了她的身体，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你！”她又惊又怒，这种感觉比受伤更让她难以接受。
夜玄冥收回手指，猩红的眼眸中玩味更浓：“本尊不喜残缺的作品。”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了她丹田那枚因吸收了精纯本源而更加活跃的混沌金丹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走下去，让本尊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若中途陨落……便证明，你也不过如此。”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将她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场供他观赏的表演。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中倒影，即将消散。
“等等！”凤清音急声喝道，强压着心中的怒火与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奇异的心悸，“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何是我？”
夜玄冥即将消散的身影微微一顿，那模糊的面容似乎转向她，猩红的眼眸隔着即将消失的雾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复杂难明。有探究，有期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因为……”他的声音变得缥缈，仿佛来自宇宙的尽头，“你是唯一的‘混沌’。”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周围缓缓流动的混沌能量，以及凤清音体内那澎湃的、属于他的力量，证明着刚才那短暂而震撼的交集并非梦境。
凤清音独立于恢复死寂的星空中，紧握着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愤怒、屈辱、不甘……还有一种面对绝对力量时的无力，以及那双猩红眼眸在她心中留下的、难以磨灭的印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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