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红墙高耸,隔绝了市井的喧嚣,只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肃穆。楚惊鸿跟在引路太监身后,目不斜视,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般标准。
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靛蓝色常服,除了一根束发的玉簪,周身再无半点饰物。这是她能找到最符合“低调”和“恭顺”两个词的衣服。
【冷静,楚惊鸿。你是来交兵权的,不是来打仗的。】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的VIp目标,展示你的无害,获取他的信任……或者至少,降低他的杀意。】
引路太监在一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前停下,尖细的嗓音压得极低:“楚将军,陛下在里头等着您呢。”
楚惊鸿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龙涎香。年轻的帝王萧执正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手执朱笔,批阅着奏折。晨光透过窗棂,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侧脸线条冷硬,不怒自威。
听到动静,他并未立刻抬头,仿佛眼前的奏折比刚刚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更重要。
楚惊鸿按记忆中的礼仪,单膝跪地,垂下头,声音平稳无波:“臣,楚惊鸿,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万岁?呵,但愿你能活得久一点,别那么早对我起杀心。】内心疯狂吐槽,是她对抗这种压抑氛围的唯一方式。
萧执终于放下了笔,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如同鹰隼打量着爪下的猎物,缓慢而极具压迫感。
“爱卿平身。”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低沉而富有磁性,“伤势如何了?”
【来了,例行关怀,试探开始。】楚惊鸿依言起身,依旧微垂着眼睑,不去直视天颜……这是臣子的本分。
“劳陛下挂心,皆是皮外伤,已无大碍。”她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萧执淡淡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此次大败北戎,收复三座城池,爱卿居功至伟。想要什么赏赐?”
【要你的命你敢给吗?】内心翻个白眼,楚惊鸿面上却愈发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陛下天威浩荡,将士用命,臣不敢居功。此战虽胜,然我军伤亡亦重,无数将士马革裹尸,埋骨边关……臣每每思之,心痛如绞,实无颜面讨要赏赐。”
她语气沉痛,带着真切的悲悯……这倒不全是演戏,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她,对那些逝去的生命感同身受。
萧执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这不像楚惊鸿会说的话。过去的她,或许会谦逊,但绝不会流露出如此浓重的消极和……避世之意。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探究,“那爱卿之意是?”
楚惊鸿再次跪下,这一次,声音更加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疲惫:“陛下,臣……近年颇感力不从心。旧伤时常复发,精力大不如前。北戎虽暂退,然狼子野心不死。边关防务关乎国本,臣恐因一己之身,贻误军机,铸成大错。”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极大决心,重重叩首:“恳请陛下体恤,准臣交还虎符,卸下京畿巡防营统领一职。臣愿只保留边军旧部,驻守北境,亦或……在京中任一闲职,静心休养。望陛下恩准!”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鎏金兽炉里的香烟袅袅升起,盘旋不定。
萧执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在下方跪伏的身影上。
交兵权?
楚惊鸿要交兵权?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预想过她的居功自傲,预想过她的谨慎谦卑,甚至预想过她可能会借此为部下讨要更多封赏。
唯独没想过,她会主动交出最核心的京畿兵权!
功高震主者,唯有两种结局:要么更进一步,要么死无全尸。从未有人会选择急流勇退,尤其在她声望最巅峰的时刻。
这太反常了。
是真心?还是以退为进的更高明手段?是她终于看清了局势,学聪明了?还是……背后另有图谋?
无数的念头在萧执脑中飞速闪过。他发现自己第一次有些看不透这个跟他一起长大、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甚至带着爱慕的女将军。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楚惊鸿的后背几乎要沁出冷汗。
【怎么回事?剧本不对啊?他不应该顺水推舟赶紧答应吗?难道我演过了?引起他更大的怀疑了?该死!】她内心警报狂响。
终于,上方传来皇帝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爱卿劳苦功高,旧伤复发,确是朕疏忽了。既如此,京畿巡防营的担子,朕便先替你分担。你便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成了!
楚惊鸿心头一松,几乎要虚脱。但语气依旧保持平稳:“谢陛下体恤!”
“至于边军旧部……”萧执话锋一转,语气莫测,“他们跟随你出生入死,骤然换将,恐军心不稳。北境防务仍需爱卿多多费心,虎符……便暂且仍由你掌管吧。”
楚惊鸿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这狗皇帝!京畿的兵权他收得痛快,边军的麻烦还想让我顶着!出了事就是我的责任,安稳了他随时可以收回去!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她面上不敢显露分毫,甚至要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陛下信任,臣……万死不辞!”
“嗯。”萧执似乎满意了,重新靠回椅背,语气缓和了些,“既是在京中休养,便不必如此素净。朕库房里还有几匹不错的云锦和东珠,待会儿让李德全给你送去。”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老娘不稀罕!】“臣惶恐,不敢受此厚赏……”
“朕赏你的,便拿着。”萧执的语气不容拒绝,带着帝王特有的霸道,“退下吧。”
“是,臣告退。”楚惊鸿再次行礼,低着头,一步步退出了御书房。
直到走出那扇沉重的门,重新呼吸到室外清冷的空气,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第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
兵权交出去一部分,暂时降低了威胁等级。虽然狗皇帝没完全放松警惕,但至少开了个好头。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眼神复杂。
萧执坐在御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楚惊鸿交上来的那枚沉甸甸的京畿巡防营虎符,目光幽深。
“李德全。”
“奴才在。”一直候在角落的大太监立刻躬身应道。
“你说,”萧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不同?”
李德全头垂得更低,小心翼翼道:“陛下是指楚将军?许是……经此大战,感悟生死,心境不同了吧?”
“心境不同?”萧执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朕倒觉得,像是换了个人。”
他想起她跪在那里,语气沉痛地说“无数将士马革裹尸”,想起她那近乎完美的、挑不出错的恭顺和退让。
过去的楚惊鸿,眼神里是灼热的忠诚和爱慕,像一团火,轻易就能看透。
而今天的楚惊鸿,那低垂的眼睑下,仿佛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有趣。
萧执的指尖在虎符上轻轻一点。
楚惊鸿,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朕,很有兴趣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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