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整个京城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的深潭，瞬间波澜四起。
将军府一改往日的门庭冷落，瞬间变得车马喧嚣。传令兵进出不绝，甲胄碰撞声、马蹄声、号令声交织成一片紧张的战争序曲。
楚惊鸿站在书房那张巨大的北境地图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手指快速而精准地划过几个关键节点。林河和一众赶来的边军将领屏息凝神地站在她身后，眼神里燃烧着战意和复仇的火焰。
“陛下虽允了粮草，但等兵部那些老爷们层层拨付，黑水城的兄弟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一个满脸虬髯的将领忍不住低吼道，他是程老将军的副将，名叫赵莽。
“他们不会给的那么痛快。”楚惊鸿头也没抬，声音冰冷，“柳承明有的是办法拖沓掣肘，等着看我们弹尽粮绝。”
“那怎么办？！”林河急了，“咱们不能干等着啊！”
“谁说要等了？”楚惊鸿猛地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林河！”
“末将在！”
“你带一队人，拿我的令牌和陛下圣旨，去兵部、户部催要粮草军械。他们给，最好。不给，或者给次品、给不足……”楚惊鸿眼中寒光一闪，“就给老子闹！有多大闹多大！直接在校场上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把那些发霉的粮食、生锈的刀枪扔到他们脸上！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的兵部是怎么‘支持’前线将士的！”
林河一愣，随即狞笑一声：“末将明白！保证闹得他们鸡飞狗跳！”他最喜欢这种任务。
“赵莽！”
“末将在！”
“你带另一队人，不等粮草，轻装简从，立刻出发！一人双马，只带十日干粮和必备军械，以最快速度驰援黑水城！你们的任务不是决战，是骚扰！是告诉城里的人，援军来了！给老子撑住！”楚惊鸿语速极快，指令清晰，“遇到小股敌军，吃掉！遇到大军，避开！用你们最擅长的骑兵游击，袭扰他们的粮道，猎杀他们的斥候！让他们不得安生！”
“得令！”赵莽抱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这才是他们边军熟悉的打法！
“其余各部，即刻整军，检查装备，明日黎明，校场点兵，随我出发！”
“是！”众将轰然应诺，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他们感受到了将军身上那股久违的、甚至更胜从前的杀伐决断之气，心中所有的不安和彷徨瞬间被点燃，化为熊熊战意。
将军府的命令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果然不出楚惊鸿所料，林河在兵部和户部遇到了软钉子。官员们态度恭敬，但一提到粮草军械，便是各种“程序繁琐”、“库存核实”、“需要层层批复”。
林河牢记楚惊鸿的命令，也不硬闯，第二天直接带着一群刚从校场下来、满身尘土汗臭、杀气腾腾的士兵，堵在了衙门口。
当着一众文官的面，林河把一批刚刚拨付下来的、明显是陈年旧粟甚至掺了沙石的粮食，哗啦一下全倒在了光洁的青石地面上。
“各位大人！”林河嗓门如雷，指着地上的粮食，对着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和士兵吼道，“这就是兵部给咱们即将去黑水城拼命的弟兄们的粮草！你们看看！这玩意儿喂猪猪都不吃！咱们的兄弟在前线流血拼命，这帮蛀虫就在后方拿这东西糊弄咱们！你们说，怎么办？！”
士兵们愤怒了，百姓们哗然了。
文官们脸色煞白，试图解释镇压，却被汹涌的民意和军心堵得哑口无言。事情很快闹大，风言风语瞬间传遍京城，甚至传到了宫里。
御书房内，萧执听着李德全小心翼翼的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柳承明……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他冷哼一声。他可以默许柳承明给楚惊鸿使点绊子，但绝不允许有人在这种国战之事上，动摇军心，损害朝廷颜面！
“传朕口谕！”萧执寒声道，“兵部、户部督办粮草不力，延误军机，所有涉事官员，罚俸一年！主事者，降职留用！若再有一粒霉米、一把锈刀送出京城，朕摘了他们的脑袋！命他们即刻将最好的粮草军械，足额送往楚将军军中！”
“是！”李德全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退下传旨。
有了皇帝近乎撕破脸的强硬干预，兵部衙门口的闹剧瞬间平息。最好的粮草、崭新的刀枪弓弩如同流水般运往京郊大营。
林河看着那些仓皇办事的官员，啐了一口：“呸！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就在京城因为这场风波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楚惊鸿已然率领主力大军，悄无声息地开拔了。
没有盛大的誓师，没有冗长的送行。黎明时分，晨雾未散，这支沉默的军队便如同灰色的洪流，涌出京城，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楚惊鸿一马当先，黑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她褪去了所有女儿姿态，周身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属于统帅的煞气。
大军日夜兼程，速度极快。楚惊鸿采用了现代军队的急行军模式，规定严格的作息和行军序列，最大限度保持体力。
三日后，先锋斥候带回消息：赵莽部已成功渗透至黑水城外围，多次袭扰北戎营地，烧毁了一批粮草，城内守军士气有所回升。但北戎大军依旧重重围困，并未撤离，主将乃是北戎名将秃发乌狐，狡诈多疑。
“秃发乌狐……”楚惊鸿看着地图，眼神微眯，“老对手了。”
她记得原主曾与此人交手数次，互有胜负。此人用兵谨慎，善于围点打援。
“将军，是否加速前进，与赵将军合兵一处，强攻解围？”有将领请示。
“强攻？”楚惊鸿冷笑一声，手指点在地图上一处名为“野狼谷”的地方，“秃发乌狐正张大了口袋等着我们去呢。传令下去，大军在此谷外十里隐蔽休整。”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疑惑的将领：“他不是喜欢围点打援吗？老子就给他来个……中心开花！”
众将愕然。
楚惊鸿不再多言，快速下达一连串命令：“挑选两百最精锐、最擅长山地攀爬和夜战的士兵，要绝对可靠，不怕死的。带上十日干粮、火油、弩箭，还有……所有能找到的锣鼓号角。”
虽然不解，但军令如山，很快一支精锐小队集合完毕。
楚惊鸿走到他们面前，目光逐一扫过这些年轻而坚毅的面孔。
“兄弟们，”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黑水城能否解围，不在外面的大军，而在你们。”
她指着地图上野狼谷后方一条几乎被遗忘的险峻小路：“从这里摸上去，翻过这座山，你们就能出现在黑水城的背后，北戎大营的心脏位置！”
士兵们倒吸一口凉气。那条路几乎不能称之为路，陡峭异常，且必然有北戎哨卡。
“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杀多少敌人。”楚惊鸿眼神灼灼，“我要你们在天亮之前，到达指定位置。然后，给老子使劲敲锣！打鼓！吹号！把所有能弄出动静的东西都给老子用上！把火油罐往他们粮草垛和马厩里扔！动静越大越好！”
“我要让秃发乌狐以为，我们的主力奇兵天降，已经抄了他的后路，端了他的老巢！”
“疑兵之计？！”林河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没错！”楚惊鸿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秃发乌狐生性多疑，后方遇袭，他必不敢全力围城，至少会分兵回援甚至后撤整顿！届时……”
她猛地一拍地图上野狼谷的位置：“我军主力就在谷口以逸待劳，痛打他的回援部队！城内的守军看到敌军混乱，必然出城夹击！此围必解！”
众将闻言，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这计划大胆！疯狂！却又精准地抓住了敌将的心理和战场的要害！
“将军英明！”
那两百死士更是群情激昂，齐声低吼：“愿为将军效死！”
“好！”楚惊鸿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如水，“出发吧。记住，活着回来。”
夜色如墨，两百道黑影如同融化的墨点，悄无声息地潜入茫茫山岭之中。
楚惊鸿伫立在山坡上，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寒风吹动她的披风，猎猎作响。
第一战，开始了。
萧执，满朝文武，你们睁大眼睛看着。
我楚惊鸿，究竟能不能把这天，捅出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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